蜷缩在角落里,透过狭小的窗户,盯着外面的世界。
“0432,有人来保释你。”铁栏杆外,穿着制服,挺着啤酒肚的白人警察不耐烦地喊着。
我抬起头来,扶着墙吃力地站起,这已经耗费了我不少的力气。
各种肤色的女犯人抬起脸来,略带妒忌的眼神看着我,恨不得出去的那个人是她们。
是的,在这个地方,进去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保释手续很快完成,我拎起来时带来的小背包,现在已经破旧不堪。裹紧唯一一件破棉衣,虽然全是漏洞可我一点也不在乎。
走出警局,热浪扑面而来,即便这样,空气依旧比监狱里清新。
七年前进去时穿的衣服,现在依旧穿在身上。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只有我还穿着长袖长裤,脚上的马丁靴踩在地面上咯吱作响。
我深吸一口气,吐了出来。
自由的味道。
眯起眼睛,一辆法拉利从不远处驶来,红色的车身在这烈日炎炎中更耀眼,黑色的车胎驶在颠簸的路上。
车在我面前缓缓停下。
车门打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一个女人戴着黑色的墨镜下车,礼貌而冷清地问到:“小姐,这么快就要走吗?”
我向四处张望了一下,周围除了我以外没有一个人,这才停住,仔细打量着她。
眼前的女人,一头干练的短发衬得肤色白皙,满脸精致的妆容也掩饰不住眼角的鱼尾纹,穿着热辣,一双美腿暴露在我的眼前。
与她相比,我就像一个身处不同季节的人。
“你有事?”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吞了口唾沫,长时间没有进水的我已经口渴难耐,声音沙哑不已,这炎炎夏日,更是激发了我想要水的欲望。
“看来,你吃了不少苦头。”
她在身后说着,并不能阻止我渐渐离去的脚步。
“你需要我的帮助,芮安小姐。”女人条理清晰的话在我身后响起。
我的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任凭灼热的阳光照到我的身上。
就这么站立了好一会儿,我才转过身来。
“抱歉,你认错人了,我不叫芮安。”我掉头,想要离开。
“还不肯承认吗?宋芮安小姐。”
我心头一惊,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过这个熟悉的名字了?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你好,我是苏岚,你可以叫我岚姨。”女人说着,向前走了一步。
除了在中国认识我的人知道这个名字外,在欧洲流浪的日子,我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看来,这和那个女人,脱不了干系。
“有糖吗?”我垂眼,盯着地面,不想去管这些烦心的事情。
“不好意思,我不吃糖。”
苏岚的身材很好,一看就是刻意保持的,在她这个年龄,保持这身材实在不易。
我的袖子挽起,露出已经变淡了的伤疤。
看着女人的表情,我扯了扯嘴角,对于我这种人,早就已经习惯了别人所带的有色眼镜,偷渡,故意伤人,这些罪名似乎刻在我身上,形成我与他人交往的屏障。
“条件是什么?”没有糖,我的精神愈加颓废,懒洋洋的声音掩饰不住沙哑,我觉得,我对那甜蜜的东西抵制不了它的诱惑。
“重回沈家。”苏岚一字一顿地说着。
沈家,大半个中国的经济掌握在这个家族的手中,几百年的历史让这个家族久盛不衰。倘若沈家破产,整个亚洲大半经济都会停运。
眼前的女人盯着我脸上的疤痕久久没有挪开,她肯定没有想到沈家的继女会险些死在新加坡的这个小镇上吧。
“如果我拒绝呢?”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七年前,那个男人无情地将我赶出了沈家,此生,不得回国。
我眯起眼睛,长长的睫毛挡住了眼泪的外泄。我努力保持镇定,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乎。
胸腔一阵堵塞,我比往常都渴望那甜蜜的瞬间。
唯有甜,在口腔中迸发的那一刻,才能减轻心中的苦。
“雇主让我告诉您,沈家小少爷重病缠身,可他是罕见的熊猫血,倘若找不到匹配的血型,将熬不过三个月。”苏岚说着,将诊断书递到了我的跟前。
我扫了一眼沈睿轩的诊断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却是咯噔一下,指尖微微发凉。
我知道,自己也是熊猫血。
“岚姨你可以,你帮我买包糖吗?”我故作镇定,屏住呼吸。
这个包养甚好的女人点点头,转身到附近的便利店。
那年我离开中国时,沈睿轩才七岁,天天跟在我的屁股后面,最喜欢吃棒棒糖,每天都能在家里看到一大堆糖纸,从他身旁走过好似经过糖果店。
我还记得,当时自己还扮鬼脸吓唬过他:“再吃糖,小心牙全都掉光。”
他一点也不害怕,还笑嘻嘻地将自己嘴里的糖拿出来递到我的嘴边,坏笑地看着我:“姐姐,你吃。”
不知什么时候,我也喜欢上了吃糖,这甜津津的滋味,让我无法抗拒。
回忆起这温馨的画面,我的嘴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幸福的微笑。
这是我在那里唯一快乐的来源,我无法想象,若是没有他,我在沈家又会怎样。
“芮安小姐,你要的糖。”一盒我叫不出来名字的糖果递到了我的跟前。
我知道,我的底细被她摸得一清二楚。我的破背包里,除了洗漱用品,其余什么都没有。
快速地拆开包装盒,我双手微微颤抖,拿起一颗放到嘴里,桃子的味道在口腔中久久不能散去,激发着味蕾。
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吃过这东西了,监狱里的饭,只能说是猪食。
原本可以偷偷地进行地下交易,可是我没有钱,况且,得罪的也不是一般人。
甜蜜刺激着我的味蕾,不知何时,糖果与我而言,成了毒品般的存在。
每次不高兴,嘴里含着糖,我都能够想起小瑞轩,回忆起我们的点滴,也便不觉得有什么苦的了。
“我跟你回去。”
沈睿轩是我唯一的亲弟弟,这个自投罗网的局,不管是谁下的,我都必须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