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新生（3）

正在一老一少斗法中，李潇湘身边影子一闪，突兀多了一人。一个长须白面，书生般的中年人懒懒散散地站在他身旁，李潇湘暗道：“这人必然也是个修真高人。”

黑衣人见那中年书生忽然出现，心里惶急之余，就双手交叉护住胸前要害，背贴一棵二人方能合抱的巨松站定，喝道：“你是何人，为什么要怀我好事？”

“你这狗才，前面你杀那拳师，别人好歹也略懂修真拳法，勉强算得修真中人，但你残杀一个凡俗官儿的孩童，未免太过，贫道可要管上一管。”中年书生淡淡道。

“当今宁王的大事，你也要管？”黑衣人威胁道。

“什么东西！你眼中权倾朝野的宁王，贫道眼中不过一插标卖首者！”中年书生森然道。

黑衣人倒退一步，冷冷地笑道：“对抗当今朝廷，你可要想好了！”

“好好修真，却做了朝廷鹰犬，不知进退，十分可恶！”中年书生喝道，身边忽然狂风大作，蓬松的道袍无风自鼓，忽地像吃饱了风的船帆般猎猎作响，随之袖中闪出二道青黑的寒光。只听见嗤嗤几声，数尺开外的黑衣人发髻尽散，一柄木簪被那光芒劈成数段，一截黑发悠悠从这人头上飘落下来，另外半截领子和袖子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黑衣人胸口被那暗劲扫中胸口，一会儿缓不过来劲。这下吓得心里怦怦乱跳，心道便这一手御气化形，隔空伤敌功夫，大师伯未必也有这等功夫。那中年书生见他怔怔地发痴发呆，以为他还硬气不肯走，一声冷哼后侧手变刀，铮铮有声，身后那棵一人方能合抱的老松树被拦腰斩断，咯吱吱歪倒下去，树上掉下一个鸟巢砸在这汉子头上，嘎嘎几声，几只熟睡的老鸦扑棱棱地飞走了。

“速去！速去！下一掌贫道就对准你脑袋！”中年书生厉声喝道。黑衣人方才缓过气来，一声都不敢作，顾不得一旁呆站着的李潇湘，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下山去了。

此刻，李潇湘这才想起生死未卜的爹娘和刚惨死的牛大力，悲痛不可抑制，伏在牛大力的身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过了片刻，李潇湘抬起头，在中年书生面前跪倒，抽噎道：“谢大叔救命之恩，还望大叔能救我爹娘。”

中年书生眉头一皱，闪避到一边，显然不愿受这李潇湘一拜。他面带不忍之色，道：“孩子，非贫道不愿救你父母，而是贫道本领低微，不敢应承这等大事。还有……只怕此刻你父母，或全家已尽遭荼毒。还有，修真之人并不介入凡俗之事，你虽年纪幼小，贫道也不忍骗你。”

李潇湘那管的这些道理？只是磕头如捣蒜，扯着中年书生的裤脚大哭。旁边的小女孩看李潇湘可怜，也眼泪汪汪，央求父亲能答应李潇湘。

中年书生叹息道，“你们小小年纪，自然不知天高地厚。绿妍，你总以为爹爹武功天下第一，无所不能，其实对修真之道，爹爹也只能说初窥门径。这世上的能人异士比比皆是，个个都不知比你爹爹厉害多少倍？”

中年书生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对两小道：“光这次宁王叛乱，首要就是你们中丞府。这孩子的府邸，据贫道所知，至少有三名金丹境的修真镇守。宁王也是过于托大，派了一个五鬼断刀门的鹰犬去抓这孩子，若不是老夫横插一脚，这孩子早已横尸山野了。”

“嗨呀，爹爹，你咋不小心！刚才那人跑掉了，他不会暴露我们的行踪吗？”绿衣女孩年龄虽小，反应却快。

“嘿嘿，你以为爹爹会那么不小心？刚爹爹袖子一拂，已将一缕天罡正气趁势送入他体内。只怕他此刻筋酥骨软，已在山腰大喘气了。再过片刻，天罡正气发作，一炷香之内，他就要一命归西吧！”这中年书生傲然道。

李潇湘听得舌挢不下。他见牛大力手御奔马，拳毙疯牛，他眼中已是天神般的人物，而牛大力被黑衣人一指点毙，李潇湘都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又来个花骨朵般小姑娘和黑衣人纠缠半天，黑衣人也只堪堪打个平手，而现在所见的灰袍书生，黑衣人在他面前竟是蝼蚁不如。这世界上的高人，端的如此层出不穷？！

李潇湘倒也不笨，立马双膝跪地：“李潇湘愿拜大叔为师，学成功夫，替我爹娘报仇！”

这中年书生双手隔空轻轻一拒，李潇湘只觉得一股软绵绵的力量横在他身前，竟然跪不下去。中年书生又轻轻在他手腕寸关尺处轻轻一拂，闭目沉吟片刻，言道：“非是贫道不肯收你，而是贫道刚用真灵之气探过你丹田和周身经脉，发现你自小体弱，先天之气混沌不开，难以凝聚成团，贫道并未搜寻到半点土灵之气的踪迹。贫道所在门派功法属土，你体内没有土灵之气，只怕本派武功并不适合你修炼。”

中年书生说着说着，眉头深蹙，似乎深有隐忧不便吐露，继续道：“当前，景怀宫并不太平，贫道没办法做个闲云野鹤避开祸端，怕难以护得你周全，所以贫道打算送你去另一处地方修炼。”

“这门派和贫道有些香火情分，有些恩怨是非，本来贫道实在不愿去做这个中人，但想来，数十年过去，什么恩仇也应该放下了。为了你，贫道也就跑这一趟，这门派五行功法俱全，应该对你更有好处，你可愿意？”

李潇湘哪敢说半个不字，只是拼命点头。

中年书生携上二小，脚下如风，片刻已登上大庾岭顶峰处，看着数十里外中丞府邸已是火光一片，不禁叹息宁王的狠毒，更叹息世事多艰，他正色对李潇湘道：

“我名为岳峰，乃是中土十大修真门派之一景怀宫的右座讲经护法。多年前我和你父有一面之缘，对你父亲忧国忧民的胸怀颇为景仰。此次救得你来，既是有缘，更感惭愧。”

顿了顿，岳峰吐气如虹，大声道：“孩子，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你若要报今日之仇，即有莫大机缘也需勤加修炼，待你神功成日，天大地大，任你逍遥！”

说到最后，这“任你逍遥”四字乃岳峰含着罡气发出，与那松涛之声互相应和，声震四野，如同龙腾虎啸一般远远的传了出去。

“你本名李潇湘，这名字已不可再用，不然祸端不断。今日你就便改名李潇，异日若你能达到三花聚顶，突破后天境练成金丹一枚，你再恢复本名不迟。记住，只有强大如斯者，方能纵横天下，方能立身安命，方能自在逍遥！”

“天大地大，任我逍遥！”李潇握住小拳头，暗暗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