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半大火

 赵家聋哑十年的的嫡长孙掉湖里，不但没淹死连聋哑的毛病也不治自愈了。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彭城。一拔拔来贺喜的不仅有赵家的亲朋故旧，连之前曾给赵传看过病的神医们也纷纷前来一探究竟。

于是，故事越传越神，甚至有人说赵家嫡长孙本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是湖中的龙王将落水的嫡长孙驮出水底，还献出仙丹为其治病。

传言越描越真，连之前欺负陷害赵传的那些同堂兄弟们也不由得暗暗担心，深怕招惹了神仙遭到报应。每日派身边小厮去赵传房中窥探，随时向他们汇报赵传的一举一动。

“长公子早上去给大父和阿翁请安，回来就呆在他的昌平苑，连院门都不出。”

“长公子院里建了个膳房，他们说不去前院膳堂吃饭了。”

“昨日长公子去街市转了一圈，搬回来好多木头。”

连续观察了半个月，除了偶尔闻到他院中飘出做饭糊锅时的焦糊味道，赵传平淡的生活终于让这伙人忐忑的心放了下来。

当然，喜欢搞事情的人是不会闲着的。

孟月朔日，丑时的大地已经沉睡，赵府的上空突然升腾起熊熊火光，无边的浓墨般黑夜瞬间被火光照亮。

“啊-！走水了！长孙郎君的昌平苑走水了。快去救火！”

整个赵府瞬间惊醒过来，主子奴仆全部从各个院子跑了过来。众人尖叫着奔走相告，有的人开始打水、救火。

远远望去整个昌平苑笼罩在一片火光之中。

“什么？昌平苑走水了？”赵家太公猛的惊醒，急忙招呼下人扶着自己去看看。刚刚下榻穿好鞋子，长子赵淳已快步走了过来。  

“父亲大人，传儿的昌平苑走水了。火势很猛，现在已经不能进去救人了。

唉，半夜起火院里一个人也没跑出来，传儿恐怕……”

不等赵淳说完，赵家太公眼前一黑身子往榻上栽倒下去。

嫡长孙赵传幼时聪敏伶俐深得老大父喜欢，本是顺理成章的家族继承人。可惜5岁那年一场意外变成天聋地哑的傻子，如今刚刚恢复如常，怎么又……!

顿时，老太公的院中又是一片手忙脚乱。掐人中、捋前胸、搓后背的忙活半天太公才悠悠睁开眼。

三天前，赵槐居住的世安苑，老五赵承和老六赵林又来商量对策。自从上巳节策划淹死赵传的计划失败后，这三个人就结成了同盟。

 “三阿兄，我的人在傻子院里蹲守半个月了，傻子除了早上给阿翁和大爷请安，其余时间都跟原来一样窝在院里不出来。傻子是不是只会说话了，脑子还傻着呢？”赵承懒懒的盘坐在矮几前，吃着茶漫不经心的说。

  “我看着也是。我的人向傻子院里的人打听过，傻子现在每天窝在院里刻木头，还弄了些面粉鸡蛋的和在一起捏面团。”赵林也接茬打趣地说道。

“听说，傻子在他院里垒灶台建了膳房。现在也不去前院膳堂吃饭，就将他捏的面团放灶里烤着吃，还经常将面团烤糊。”

“哈哈哈，还有人说他是什么文曲星下凡，这不就是个白痴嘛。”

听着赵承和赵林对赵传的揶揄，赵槐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缓缓说道：“赵传即使仍是傻子，这家业也是要由他继承吧？”

按照“立嫡以长，不以贤”的原则，赵槐仍是备胎。就是说只要赵传活着，这份家业就落不到赵槐的手中。

  被赵槐这么一提醒，赵承和赵林猛然觉醒。

   “听说长兄院里放了很多木头？他的膳房里也经常会烧糊东西？”赵槐状似无意地说着。

赵承和赵林对望一眼，转头看向赵槐。得，又有事情搞了。

是夜，没有月光的夜格外黑沉。 

昌平苑后院的耳房中，传出一阵阵惨叫声。

“唉哟- 唉哟-，诸位爷饶命啊！求求爷别打了！我说，我说。”

“我是世安苑的，三郎说只要烧了这个院子，我家中子侄就可以进来帮工。”

“三郎说今天是朔日天上没月亮，正好可以下手。”

听着下人的回报，赵传慢慢放下手中把玩的木雕模具，端起陶案上的茶杯呷了一口。平静的脸上不见一丝温度。“好吧，既然你想让我死，那就付出代价吧。”

扭头将一个火折子丢给守护在门口的贴身小厮：“顺子，去点火。”

昌平苑，炙热的风卷着火舌吐出一丈多远，被火舌舔住的草木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大火引起的热风又引得火苗四处乱窜，蔓延的火势肆无忌惮地吞噬着一切，仿佛要将整个赵家大院揽入口中。

救火的人们滚滚爬爬逃离火场，再也不敢靠近。

赵槐站在世安苑的院中，远远看着昌平苑的大火，双眼如同嗜血的鬼，闪烁着兴奋的光亮。

 “赵传，嫡长孙，我的长兄啊，这回总该死了吧。”

“你死了，赵家的家产就是我的了！” 

赵槐的嘴角扬起狰狞的弧度，时明时暗的脸在火光的掩映下如同鬼魅。

“太公，长君，这火势太大了，救火的下人都近不了身呀。昌平苑那边一个人也没跑出来，看来长孙郎君……”管家赵构匆匆过来禀告，看到老太公焦急的样子忙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但看这局面不得不继续汇报。

“还有，咱家的仓库就在昌平苑的西边，仓库里全是囤下的稻谷。仓库如果过火后果不堪设想。”

“是呀，这个季节刮的都是东南风，东南风一起仓库肯定遭殃。阿弥陀佛，可千万不要起风呀！”旁边下人附和着祈祷。

 “快，快去报官，请官府的救火队来。” 一向沉稳持重的赵淳意识到事态严重，这样的大火，只有官府救火队的专业人员才能扑灭。破财方可免灾呀。

而此时，昌平苑的大火并未像管家担心的那样，乘着风势向西威胁赵家仓库的安全，而是漫过昌平苑向东南方向烧了过去。

昌平苑的东南方向是赵家三房的几个院子。只见那丈余长的火舌舔在三房院子的房檐上，房上的屋瓦激烈地爆炸，瓦片像急雨冰雹般满天纷飞，顷刻间砸伤十几个人。原本站在院里看热闹的三房一片惨号。

赵槐的世安苑距离昌平苑最近，是最先过火的院子。

当东方亮起鱼肚白，肆虐的大火终于被扑灭。

晨光中，忙了大半夜的下人东倒西歪的靠在墙角休息，地面上横七竖八扔着救火的工具，被火烧毁的房屋还不时冒出缕缕白烟。

赵槐穿着被大火烧出层层破洞的单衣，瓦片砸伤的胳膊无力的垂在胸前，昔日白晰的面庞上一道黑一道白与一般下人无异。着火时，赵槐用一个打湿了的帕子捂住口鼻，才勉强没有被热风与浓烟伤到内脏。但他居住的世安苑被烧的竟无一处完整的砖墙。

看着满目苍荑已成废墟的自家院子，赵槐心中却无比畅快：这么大的火赵传是死定了。只要他死了，家业、银子、势力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为了这个目的，所有的付出都值！

“你们看，昌平苑有人出来了。啊？是长孙郎君！长孙郎君还活着！”一个下人兴奋的声音传过来。

   “那是赵传？不，他，他为什么还活着？”。赵槐感觉腿酥脚软浑身颤抖，刚刚还志得意满的表情瞬间瓦解。这么大的火赵传是怎么逃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