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地牢天子

       君行远被耳边山呼“万岁”的声音吵醒，心里大怒：这是哪个没规矩的内侍，竟敢在永延殿大呼小叫，不要命了吗？

敢吵醒他睡觉，通通发往永巷，杖打一百，一辈子倒恭桶去。

他愤然坐起，与一颗硕大的头颅撞个正着，把自己撞得额头生疼。

“哎唷哎唷哎哟哟，万岁爷醒了，你们都来拜见万岁爷。”

“滚……”君行远一个字没说完，就愣住了。

这是一间狭窄黑暗的石头房子，没有窗户，只在头顶开了个碗口大的洞，刺眼的光线从洞口洒进来，隐隐约约看见房子里挤满了人，看不清具体面貌，只看得出一个个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连眼睛和鼻子也分不清。

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一个头有两个人的头那么大，头发竖得像刺猬，衣服烂得像乞丐，混身臭得像君志忠家的茅房，正两眼发亮地盯着他，嗬嗬地笑着，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其他人没有任何反应，都垂着头，无声无息，宛如一个个活死人。

君行远甩了甩头，这是哪里？

这不是铁牛镇的铁匠家，更不是他的金銮宝殿。

“万岁爷醒了，万岁爷，你老人家可要带我们杀出去啊！”

面前那脑袋硕大的家伙尖声大叫，一边叫，还一边装模作样地抱拳行礼，礼节不伦不类。

君行远疑惑地看着他，这家伙知道他的身份？他怎么知道的？

他以前都没见过他。也许因为没洗脸，他认不出来？

不等他想明白，那人已经哈哈哈大笑：“你们听见没有？万岁爷答应了，万岁爷英明神武，今天就带我们杀出去！”

君行远惊疑不定，环顾四周，问道：“这是哪里？你们是何人？”

四周没人搭腔。

那大头人大声说：“万岁爷，这是你的金銮宝殿，我们都是你忠心的臣子啊。有歹人进攻皇城，围困了咱们。但是，别怕，你是真龙天子，有气运加身，动一根手指，就能收拾所有叛军。我们就等你醒来，杀出重围，把乱臣贼子统统杀光！”

呸，这是什么见鬼的金銮宝殿，哪来的臣子，哪来的叛军？这莫不是个疯子？

但一个疯子，怎么看出他是皇帝呢？

君行远心中一万个疑问，却没人解答。

“谁，谁踩我？滚开！”

一个声音从君行远脚下传来，低头一看，君行健横在地上，龇牙咧嘴，两眼茫然。

君行远拉了他一把，说：“你醒了？快看看，这是哪里？”

“我们不是在镇上吗？铁匠......铁匠在哪里？”

君行健比他还懵，他虽然是里正家的少爷，但和君行远一样没出过村，两眼一抹黑，知道才怪！

“坏了，肯定是铁匠家塌了，把我们埋地下了。”

君行健的总是想法天马行空。

“你胡说！”那大头人第一个不同意，“这是金銮宝殿。万岁爷是真龙天子，不会被埋在地下，只会带我们杀出重围。”

君行健问了一句：“万岁爷？皇上？皇上在哪里？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皇上呢。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天到神京去，看一眼皇宫的大门，没想到还能见到皇上，快快快，让我见见。”

“呔！大胆狂徒，竟敢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还不参加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头人对着君行远磕头不止。

君行远眯着眼睛，他到要看看，这人是疯了，还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君行健眼睛都直了，指着君行远，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鸡蛋：“他是皇上？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儿？我睡一觉，他就登基了？登基典礼怎么没叫我？”

“......”君行远不知道说这货什么好。

旁边一个人有气无力地说：“这下好了，又来一个疯子！”

“你说谁是疯子？”

大头人和君行健同时对那人怒目而视。

那人翻了个白眼，在这黑森森的房间里，眼白就像灯光一眼发亮。

“别理会他们，赶紧休息一下，等会儿又该上工了。”那人旁边的人同样有气无力。

上工又是什么鬼？

君行远心里有一个不详的预感。

可那大头人和君行健压根没理会眼前诡异的场景，互相怒视着对方。

“你是谁？”

“你又是谁？”

“我先问的。”

“我先来的！”

君行远头都被吵痛了，赶紧喊停：“都住口。你说，你叫什么名字？”他指着大头人问。

“回陛下，我叫朱阁谅，乃是陛下身边第一军师。”

“诸葛亮？第一军师？哈哈哈，我还常山赵子龙呢！”君行健仰天大笑，“我乃常山赵子龙也！我才是陛下身边第一大将军。”

“朱，朱衣紫绶的朱。阁，凌烟阁的阁。谅，谅你不懂的谅。朱阁谅。知道不？你个弱鸡，连个小喽啰都打不过。上不能为陛下分忧，下不能为百姓解难，百无一用。”朱阁谅痛心疾首的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有什么能耐当第一大将军？我看你像个宦官！”

“呸呸呸，你才是宦官，你们全家都是宦官！”君行健暴跳如雷，“我乃常山赵子龙，过五关，斩六将，天下第一英雄。但使龙城本将在，哪个胡马度阴山！”

君行远无语地看着君行健，这货到底在不在状态啊？眼下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吗？难道他也疯了？

“行了，都住口。谁来告诉朕，这里到底是哪里？”

问出这句话，君行远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但周围的人都齐齐翻了个白眼。

整个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几十个白眼仁朝上的场面太壮观，沉稳如君行远，心头也咯噔了一下。

两个疯子齐齐一震，朱阁谅倒头下拜：“皇上圣明，此乃金銮宝殿......”

君行远扶额，果断打断他，扯了扯君行健：“行了，快醒醒，别和他胡扯了，赶紧想办法出去是正经。”

君行健这才从激动中回过神来，上下左右四处乱瞄，嘀咕道：“这是哪里？这些是什么人？”

他随手抓住身边一个人问道：“兄弟，知道这是哪里吗？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那人有气无力地说：“别问了，赶紧歇口气，马上就要上工了，有你累的。”

“上工？上什么工？”

“哐当”一声，头顶突然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大洞，一架木头梯子被粗暴地扔下来，砸在一个灰扑扑的人影身上，那人发出低低的痛呼声，却无人理会。

天光陡然大亮，刺得所有人都闭上了眼睛。

“上工了，都出来！快！”一个洪亮凶狠的声音响起，同时伴着“啪”的一声，似乎是鞭子抽在地上的声音。

“陛下，叛军来了，快冲呀！”

朱阁谅撸起袖子，嘶声大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