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铁牛镇

       君行远见这老头儿油盐不进，一边心里感觉很欣慰，一边又不耐烦。

君行健一边和老头儿纠缠，一边冲君行远使眼色。

君行远看了一眼横在路上的单薄的竹竿，会意地点点头。

君行健见他点头，将身一矮，呲溜一下从竹竿下面钻了过去，喊道：“阿远，快跑。”

君行远也顾不得形象了，飞身跳过竹竿，撒腿就跑。

“哎！哎哎哎！给我站住。”守竹竿的老头儿原地跳脚，“谁家的小猴儿，如此顽皮！！来人啊，有人偷跑啦！”

君行远和君行健一口气跑出去一里多地，才弯腰哈哈大笑。

君行健撇撇嘴，说：“这老头儿不讲道理，我都给他看了路引，他还胡搅蛮缠，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君行远笑了笑：“快跑吧，真追上来，就去不了镇上啦。”

“别怕，我有办法。”

君行健拉着君行远，矮身藏在路边草丛之中，静静等待。

果然没多久，就见一群衣衫褴褛的年轻男子呼啦啦跑过去，土路上的尘土扬起老高。

在他们身后，刚才看路引那老头儿用衣袖掩着口鼻，颤颤巍巍地走着。

君行健一跃上前，将老头儿摁在地上，捂住眼睛，在他身上一阵乱摸。

老头儿腿脚乱蹬，却什么也看不清，直到君行健跑回了草丛中，才摸索着站起来，喊道：“刚才是哪个小猴儿和老夫开玩笑？自己回去领板子。”

君行健藏在草丛中，差点笑出声来：“这老头儿挺好玩啊。”

两人在草丛里等了许久，直到那一拨追他们的人无功而返，搀着老头儿回去了，才重新上路。

君行健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两张路引：“我猜那老头儿天天检查别人的路引，身上一定有其他路引。果然啊，瞧，咱们一人一张，再也不怕镇上的人查路引啦。我厉害吧？”

君行远看了看两张路引，都是李家村的路引，还是昨天才出炉的新路引，果然是意外之喜。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黄家村那张路引还在老头儿手里。两人刚才跳竹竿的时候，忘了夺回来。

有心人按图索骥，肯定能找到他们。

不过，眼下，能以一换二，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君行远暗中赞叹，这小子妙啊。真是个福星，总能在他面临困境的时候误打误撞解决问题，以后带在身边，肯定能有意外收获。

有了两张路引，进铁牛镇就容易多了。

铁牛镇不大，一圈低矮的城墙，破破烂烂的城门，狭窄的街道。街道两旁，矗立着高矮不一的房子，有新有旧，关着门的多，开着门的少。

一路行去，看见一家卖油盐酱醋小铺子，一家铁匠铺，一家棺材店，其他都关门闭户。街道上基本没人，格外冷清。

两人面面相觑：“这就是铁牛镇？卖大白米糕的呢？捏着帕子的小娘子呢？怎么一个都看不见？”

太阳落山，天光已经渐渐暗淡，两个少年站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没个主意。

这怎么和想象中全然不同呢？

君行远看见一个铁匠铺亮着灯，顺脚走进去。只见一个十分魁梧的汉子，正赤着上身拉风箱。

君行远拱了拱手，说了声：“借问——”

铁匠吓了一跳，扭过头来：“你们是哪家的后生？怎么没看见过呢？”

君行远摸了摸下巴：“我们和兄弟是从李家村来的，想问一下，这街上怎么没人？”

铁匠没好气地说：“这都大晚上了，谁到街上来啊？你们村里的人，不都是大早上来，中午就回去了吗？怎么现在才来？”

君行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如果我们想去找镇将大人，到哪里去找呀？”

“这毛孩子，口气挺大啊。”铁匠乐了，“镇将大人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吗？喏，沿着街道一直走到头，看见那个最高最大的房子了吧？那就是镇将府。镇将大人只有每月初九在镇上，其他时候都巡视去了。你等着吧。”

又要等啊，君行远有点傻眼。这才十一呢，要等足足一个月啊。这镇将比自己还忙呢。

“去去去，我要关门了，天黑了，睡觉了，免得点灯费油。”

铁匠没心思和人多说话。这小子一看就是傻蛋。

君行远急了，连忙拦住他，诚恳问道：“那我们今晚怎么办？”

“怎么办？有钱就去住旅舍，没钱就去找个墙根蹲着。还用问吗？真是！谁家的孩子，这么不懂事！”

君行远这辈子，还没被人说过不懂事。但现在有求于人，只好忍着，赶紧认错：“骂得好，骂得有道理，是我的错。”

嗯，认错好，认错妙，认错还能龙鳞亮。

君行远豁出去了。

“哟，这后生，挺有意思啊。”铁匠被他说的话逗乐了，“看你还不错，多给你说一句：到了街道尽头往左拐，就是镇上的旅舍。过了旅舍再往左，就是城墙根，有大杨树那里，最背风。你们要是舍不得花钱，可以去城墙根蹲一晚。这个天气，不会受寒。”

君行远赶紧道谢。

沿着街道直行，走了约莫一刻钟，就看见了镇将府。镇将府到是有点灯光，但藏得深深的，比深宫大院还神秘。

大门紧闭，一个人也看不见。

君行远敲了半天门，也没个人出来应声。

两人站在街道上面面相觑。

君行健甩了甩左手：“看样子，只有先去住旅店喽。也许明天就多了。”

君行远自然没话说。这街上到处黑乎乎的，还是挺吓人的。

两人又去找旅舍。

旅舍连个招牌也没有，灯光昏黄昏黄的，跟鬼火一样。

两人走到旅舍门口，也不见人来迎一迎。

两人跨进敞开的门，看见一张油腻腻的四方桌。桌上放着一盏豆油灯，桌后坐着一个粗黑妇人，正在挑选黄豆。她将黄豆里的小石子儿捡出来，随手扔在地上，把干净的黄豆拂在一边。

君行健喂了一声，喊道：“住店。”

妇人抬起头来，哟了一声：“两位小爷，打哪儿来呀？可不巧，咱们小店都住满了，对不住了。”

君行健奇怪了：“咦，你们这儿一个人都看不见，怎么会住满了呢？”

“这话说的，难道我还哄你不成！”妇人不乐意了，“咱们店确实住满了。客人们有事出去了，但房钱人家是给了的，给了三天呢。说不定待会儿就回来了，我可不能再让人住进了。”

君行远心里一动，问道：“这么说来，这一伙客人是一起来的？”

“对呀，一共十几个人呢，一次性就把我的店全住满了。”妇人乐滋滋的，“好久没遇到这样的大主顾了。”

君行远点点头：“那这镇上还有其他旅舍或者客栈吗？”

“那可没有了。咱们镇小，就我这一家旅舍，还经常空着呢。你们来得真不巧。要是早几天来，哪怕晚几天来，我这也是空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