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帮你最后一次（下）

小江是真饿了，那天的红烧肉特别香。

可惜他没吃完，吃第二块的时候。

一个叔叔说自己盘了几年的核桃找不到了，说值一两万呢！

他去小隔间找：“快！快！老江不行了。”

小江碗里的红烧肉掉了。

掉在地上，翻滚两圈。

屋里的人都乱了。

说开车的，说会急救的，几个人吵起来乱糟糟的。

小江打电话给医院，联系老爸的主治医生。

他特别害怕。

但也特别冷静。

冷静到没有感情。

小推车，推着人进了急救室。

和以前不一样，不到十分钟医生就出来了。

他知道父亲可能出不来了。

跟在医生后面，这是他第一次进急救室。

他穿着厚厚防护服，隔着一块透明屏障看见父亲躺在床上看着他。

嘴巴在动没出声。

小江读懂那句话。

父亲说：“娃子，我帮你最后一次。”

然后就再也没动过了。

小江是坐着医院里的救护车回家的。

开车的叔叔说，尸体放车上不好。

小江也觉得不好，人死了再欠别人的就不好了。

他记得那是7点零五分出的医院门。

在一分二十三秒后，救护车经过了第一个路口。

趁着救护车转弯的时候。

他看见了天上的月亮。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月亮。

可惜，他已经没有家了。

丧事的办理不需要他直接出面。

每个地方都有专门办这种事的人，一般是一群人里德高望重的那个老年人。

小江被安排一个活，守护着灵前的两根蜡烛和三炷香。

他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到处忙碌，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只是呆呆的看那三炷香。

管事的说这是让他最后陪他爸一程，这叫孝顺。

一些人看见他认真的守着这几根香，也都夸奖他孝顺。

可是这些人都看不见他守在家里的那几年。

看不见地下室里累死累活的小江。

只看见了几根香就是孝顺。

小江不明白。

让他很奇怪的是，心里竟然没有一点悲伤。

没有一点要流泪的感觉。

只是想睡觉。

很困，很累，很放松。

有人来吊唁，管事的叫他低头，小江低头。

管事的说这个要跪拜礼，小江下跪。

他把这个好像当成一种工作，就像平常送快递一样，没有一点感情。

最后下葬那天，他陪着忙碌的叔叔吃饭。

桌上大家在喝酒，在吃肉。

一个叔叔喝多了：“小江以后要感谢叔叔们啊！帮你办了这么多事！”

小江记心里了，欠了这位叔叔。

另一个叔叔说：“那都不用说，小江肯定不会忘的，这几年要不是咱几个帮着，老江也不会熬到现在。”

小江想着自己在地下室里搬货那些夜晚，不明白哪里欠了这个叔叔。

但是几个叔叔劝道下，他记着自己也欠着这个叔叔。

还有一个叔叔开口：“要不小江以后跟着我干吧！咱叔侄俩，我都帮你这么多了，也不欠这么点。”

小江坐那赔笑，他越来越不敢说话。

他不明白自己明明一分钱都没欠，明明一个人在黑暗里走了这么久。

为什么会突然欠这么多人的。

他没办法反驳，因为他似乎欠所有人的。

那些，为了你好的话变成一座高山，压得少年不像少年。

桌上的人在挥斥方遒。

一句一句安排着小江以后的道路，小江不敢反驳。

他想着自己的吉他，反正都已经生锈了。

不如以后就活成别人嘴里那样吧！

活成一个普通人。

夏天的雨，来的凶去的快。

刚刚迷茫在空中的水汽，这会儿消失不见了。

地上的水痕也在慢慢退去。

淋雨终究会感冒这好像是个定律。

江陈打个喷嚏，看向苦茶表示自己的故事讲完了。

苦茶的关注点从来不在其他事情上，她是个很主观的人。

“你现在很想他吗？”

江陈摸着自己的的心：“感觉不到。”

苦茶开口：“要不要去看看说不定他还在。”

“在哪里死亡，灵魂就会留在那里，一般人的执念越大，停留的时间也就越长。”

“所以，他可能还在那，在等你。”

江陈愣了愣，他是一个不喜欢对任何事报希望的人：“可能吗？”

“试试吧！”

医院就在不远。

俩人走的很快，没一会就到了门口。

但，江陈却停在医院门口，他害怕了。

尽管一路上他想了一肚子问题，但真的要面对的时候他害怕了。

他试探性的问苦茶这个问题。

“要不明天再来？”

女王大人没理会，直接迈步走进医院。

江陈刚开始跟在后面，没几步还是在前面带路。

咱国家有句老话，来都来了。

是啊！来都来了总要看看。

医院里人不少，急救室在单独一个楼层，二楼。

只要电梯能上去。

电梯门开了关。

再次开启的时候江陈的手有些颤抖。

没人手术，里面的门关着。

三个欲灵两只遮住了值班护士的眼。

山羊鬼从里面打开门。

江陈轻轻踱步。

里面布局其实不大，他看见了一只，两只，三只。

很多鬼，却始终没见到他最想见到的鬼。

他看向苦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现在他对苦茶的依赖性有多大。

苦茶招来三只欲灵，让他们在医院里找。

两个人在手术室门口等。

三只灵速度很快，找遍了整个医院都没有找到江陈相见的鬼。

他看着苦茶。

苦茶摇摇头：“冥界太大了。”

有冥界意志的存在，找一个幽魂对于她这个冥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

而且，那个时候说不定已经投胎了。

所以，有些人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江陈呆呆的看着医院值班室的小隔间。

像极了他家里的那个小房间。

记得刚检查出来有病的时候，老爸就从他主卧搬出来了。

躺在小隔间的床上，老爸说：“这房子是以后留着给你娶媳妇的。”

“我这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住在主卧里不干净。”

“以后，我儿子结婚还要住呢！”

想起来在医院的最后一面，他眼睛都睁不开了。

却念叨着最后一句话：“娃子，我最后帮你一次。”

可是现在。

真的没有留恋了吗？

连再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

医院正对着西面。

落日余晖，太阳很大。

睁开的眼，对着阳光。

江陈很想喝一点酒，让自己过得混沌一点。

他忽然想跟着苦茶去冥界看看，看看生死簿，看看鬼门关！

看看这一切的制定者。

为何会有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是将臣的转世吗？

这是什么狗屁冥界规矩！

我就想像个普通人一样，有这么难吗？

江陈摸一把脸上汗水和泪水：“操！”

他对着天在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