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细微的分数，现实的鸿沟

怎么办？

没办法，认栽呗。

在这一刻，走在马路上，罗宋委屈极了，忽然觉得自己怎么会如此失败，就这样被赶了出来，六天的辛苦，小心翼翼，任劳任怨，就这么一文不值。可不就是真的一文不值吗？

自小生长在农村的罗宋，虽然以前也经历了不少人间苦难，但是即便如此，还是被家庭保护的太好，对社会的黑暗一无所知。

怎么办呢？怎么说呢？

告诉家人说我高考没考上，然后现在找了个活干，体验一下社会，还让人给踢了？

这话罗宋实在是没法说出去，回家吗？没脸回去，留在这里又无事可做，站在十字路口的罗宋，忽然间感觉到人生从来没有这么失败过，一时间分不清东南西北，更不知该何去何从。

太阳即将落下，暮色开始袭来，罗宋一个人走在市中心的街道上。

他抬头看看天，又看了看面前大城市的繁华喧闹，灯红酒绿，身边人来人往，无数身影经过，却又好像格外冷漠，一个人都没有。

他渴望这里，却好像从来不属于这里。

人潮汹涌的繁华城市，却为何容不下一个孤独的灵魂？

在那么一瞬间，罗宋就那么蹲在马路牙子上，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能哭吗？

不能。

能言败吗？

不能。

就这么一点点的挫折，就向社会屈服了吗？

绝对不可以。

佛说：人生有七苦八难，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恨苦，求不得苦。

佛说：人生是一场无尽的修行，所有的苦痛都是修行中的劫难，人家玉皇大帝可是修炼了一千七百五十劫，每一劫修炼了十二万九千六百年才终于修成了天帝。

罗宋给了自己一巴掌，他的修行之路，现在才刚刚开始，居然在这里自怨自艾了起来。

就在罗宋犹豫不前的时候，忽然，衣兜里的电话居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而且是从京城打回来的号码，罗宋的第一反应该不会是诈骗电话吧！可是，随即一想，自己连根毛都没有，人家骗什么呢？

京城？罗宋一下子反应过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姐姐罗曼的电话。

罗宋一家，爷爷罗均膝下有两个儿子，大伯罗钊和父亲罗铮，最亲的堂兄妹，一共四个，除了罗宋和现在正在上高一的亲妹妹罗澜之外，还有姐姐罗曼，哥哥罗唐，都是大伯家的，

都说隔代亲，爷爷罗均十分疼爱这四个孩子，所以，这四个孩子也就格外的亲近，并不会像平常的堂兄弟那样疏远。

姐姐罗曼是他们村子里第一个考上一本的，现在已经在京城工作好几年了，本来寄希望于罗宋可以成为第二个，但是，很遗憾，罗宋，最后还是辜负了全家人的希望，这个殊荣就只能让给现在上高中的妹妹罗澜了。

哥哥罗唐早年应征入伍，现在已经退役，在汉阳工作。

罗唐和罗宋的名字其实取得很随意，话说当年罗宋他们的太爷爷，也就是曾祖父，最爱听秦腔，什么《斩单通》，《下河东》，《金沙滩》之类的，所以直接就给两个重孙子取了唐宋的名字，未必就没有这盛唐富宋的意思。

两个重孙女呢，则直接就用了一个名人的名字，估计是当年的老罗家人为了显摆有文化吧！叫的好听，也好叫，大众一点，按照迷信的说法，好养活，不怎么生病。

接起电话，电话的那一头果然传来了一个异常温柔的声音，让濒临绝望的罗宋，心里突然间生出一股暖意，打电话过来的，正是罗宋的堂姐罗曼。

“罗宋，你在干啥呀，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耳畔传来亲切的问候。

“啊！哦，没干什么，在庆州玩两天。”罗宋赶紧变换了一下声音，把刚刚想哭的那种冲动，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罗曼也没有说过多的废话，直接切入主题道：“我听你大哥跟我说，你因为高考成绩不好，现在正处于黯然神伤的阶段，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对了，姐姐，你怎么会有我这个新的电话号码？”

罗宋似乎有意的想要避开这个话题，并没有兴趣讨论高考的事情。

罗宋离家出走的第一天，父亲罗铮极为愤怒，甚至都要亲自上来把罗宋抓回去了！

最后还是被十六爷罗坤劝了半天才劝住的。

成年人比起小孩子最大的优势，就是在任何时候都能更加理性的看待世界。

第二天的时候，罗铮就给罗坤把钱打了过来，让罗坤帮罗宋买个手机，办张卡，至少随时可以联络，否则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出了什么事，都联系不上！

在农村，一般的家庭在学生上大学之前，是不会给他们配备手机的，以免影响学习。

罗曼也不着急，道：“自然是问了爷爷奶奶以后，家里人告诉我的呀！你不要妄图转移话题，怎么遭受点挫折之后，就一阕不振了。人家都说知耻而后勇，你这么快就勇不起来了？”

罗曼还是一点没有变，很直接，一贯的作风就是这样。并没有过多的去照顾罗宋的情绪。

“这才多大一点事啊，你就开始迷茫了！平常学的那些东西都去了哪里，到了用的时候就想不起来了？”

罗宋道：“这倒不是，你兄弟我还没有那么脆弱！”

罗宋极力为自己辩解，谁也不希望自己最亲近的人，看到自己落魄的样子。

“对啊，那就是了，现在有什么想法，什么打算？说出来，你姐姐我帮你参考一下。”

电话的那头，罗曼一连冒出来好几个问题。

罗宋扶住额头，有些心累，说实话，从毕业到现在，他确实没有再去思考过这些问题。

“不知道，不愿意想，能怎么样就怎么样吧！”罗宋的语气明显很敷衍。

罗曼倒也不生气，耐心说到：“当一个人无力对抗现实的时候，他的表现就像你现在这样，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不是失去了兴趣，而是失去了意义。”罗宋道。

“意义？”罗曼似乎很惊讶。

“弟弟呀，你姐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敢说找到了人生的意义，你才多大，就觉得人生失去意义了。好弟弟，现在的你，还没有真正的走进这个社会，你看到了的东西太少，格局太小了，你以为你没有了选择？但是其实，你依然有选择的余地。”

现代社会创造给我们最美好的一点就在于，有很多可以选择的机会。并不是一条路堵死，就彻底没了希望，而是还有很多条路可以选择。

罗宋现在很反感谈论这些话题，如果是罗铮和他说话，保证现在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但是，这位一向温柔的姐姐却不同，罗曼从小教了罗宋很多东西，看来，为了避免事态更加恶化，罗家人还是做了功夫的，现在的罗宋，也就只有罗曼的话还能听得进去了。

“还能咋办，要么打工，要么准备上个专科呗！”罗宋反问道，他所能够想到的的出路，也无非就只有这两条。

“哦，那为什么不上个本科呢？”罗曼直接问到，根本就没有给罗宋留不上学，去打工的选项。

“啊！我这分数不是不够吗？”罗宋惊讶道。

“460分的成绩，虽然不高，但是，只上专科岂不是太可惜了，那就把分数最大化利用起来吧，二本不行可以上三本呀！”罗曼道。

“三本，独立院校的学费很多了呀，咱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里能负担的了？”罗宋哭笑道。

“学费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再说了，专科的学费也不低，还不如上一个好点的三本独立院校！”

罗宋哈哈道：“那也没有什么区别呀！”

罗曼的声音忽然严肃了起来，道：“不，有区别，很不一样。”

此时的罗宋还不能完全理解罗曼为何会突然这么义正言辞，等到他真正明白的时候，已经是一年以后，他独自面对社会的时候了。

“为什么？”罗宋问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高考本来是一个实现社会分层的平台，一切全凭自己，本科和专科之间，一本和二本之间，985，211那些名校和普通高校之间，看似差别很小，可是真正的投影到社会上，却犹如鸿沟。”罗曼道。

罗宋一惊，一脸狐疑的表情，“区别有这么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