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脆弱

接下来的几天，伤心事儿不断。

先是孔二也被捕快带走，接着传来老爹也被关进牢房的消息。去城里告状的乡亲们也有几个被抓起来，还有几个被打成重伤。封鲍因带头闹事被免职查办。

然而，憨二却一反常态，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冷静。这让老妈感到十分蹊跷。她狐疑地看着憨二，心道：向来愣头愣脑暴跳急躁的儿子，怎么变得这么稳健了？

“儿啊，别怕。你老爹没事，小哥哥小弟弟们也没事的。顶多也就关几天。过几天就会出来的。”韩老妈认为，儿子多半是被吓傻了，虾呆了。

憨二努力挤出笑容，“妈，你不用担心我。我知道这些。大不了出钱赎人。放心吧老妈，我没事儿。你也要想开些才是。”他知道，此时的老妈更需要安慰。所以，他尽量装出一副无所谓样子。

他忽然发现，仅仅这几天，老妈的头上陡然添了许多白发。他心头一阵酸楚，背过身去，偷偷擦拭眼泪。暗忖：都怪我这做儿子的无能啊。

他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又去喂牲口。然后又去盘龙岭寺庙，把哪里也清理的井井有条。

回家经过烟花巷时，遇到郑虎从里边出来。憨二知道，这厮又去狂窑子了。听说这厮狂窑子从来不给钱。

憨二扭头，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朝自家的方向走。

“喂，小傻叉。”郑虎紧跑几步靠近憨二。

憨二冷眼看着郑虎，“滚。没空理你。”他握紧拳头。

“老实了吧。”郑虎满脸得意，“小傻叉，还让我写检讨书不？”他贱兮兮地把手搭在憨二的肩膀上。

“你卑鄙无耻。”憨二道，把郑虎的手打开，“栽赃陷害我们。”

“我就栽赃你们，我就陷害你们，我就卑鄙无耻了。小傻叉，你又拿我这样？”

憨二止步，停下来。怒视郑虎，一言不发。

郑虎鄙视地盯着憨二，“你给我佛一个，魔一个。我都等不急了。小傻叉，以后不要瞎拽文弄词了，等你有了那个本事才有资格说那话。”说完，冷不丁在憨二屁股上踢上一脚。

憨二蹬蹬蹬紧跑几步，差点趴在地上。他四处寻找砖石瓦块，“郑虎，我日你老母。今天我跟你拼了。”可惜，镇里的街道上非常干净。

憨二突然扑向郑虎。郑虎一个顺手牵羊，轻描淡写把憨二摔倒在地，顺势骑在憨二后背上，啪啪啪地扇耳光。想起在白蟒桥上的齐声叫骂，他怒从中来，手劲加大。

憨二一声不吭，强自忍着。他再次感受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脆弱，无助。以前自己是多么无知。自己除了鲁莽冲动，他真的找不出还有什么。

郑虎出够了气，扬长而去。

过了好长时间，憨二才挣扎着站起身，晕头转向地走着，嘴上喃喃着：“郑虎，我日你老母······”

经过郑家大门口时，憨二依然喃喃着：“郑虎，我日你老母······”

郑府一名家丁正好出门，听到憨二的骂声，厉声喝道：“住口，小公子岂是你随便骂的。”

憨二不理他，继续边走边骂。

那家丁转身进门向郑虎报告去了。

“憨二，原来你在这里。”小香媚的声从身后传来。她的声音总是喜气洋洋的。

憨二听了，忙回头看。见小香媚又换成小红裙，正俏生生地站在身后瞧着自己。

“哦。香媚。”憨二慌忙擦去脸上的土，整理一下衣冠。他可不想让小香媚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小香媚走上前来，惊疑地看着憨二，“憨二，你又挨揍了？”

“被郑虎那厮打了。”憨二羞愧难当，在香媚面前说出被人打了，实在是难以启齿。

小香媚弹去憨二嘴角边粘着的砂粒，眉头微蹙，“郑虎怎么回事。上次打你爹，今天又打你。”

憨二凄然道：“没办法，人家财大气粗，有权有势。我们这些穷百姓惹不起啊。”

香媚怔怔地看着憨二，她头一次看到憨二如此无可奈何地模样。那个傲骨英风的翩翩少年，如今成了一个可怜兮兮的、斗败的小公鸡。她一时难以接受，一股莫名之火涌上心头。

“走，找他爹去。让他爹好好管管他。”说着话就拉着憨二要去郑虎家，“他家在哪里？”

憨二抽回手，摇头道：“没用。他老爹郑槐。哼。你不了解。”

香媚十分不解地道：“难道他纵容儿子打人不成？”

憨二苦笑道：“原来我不晓事理，也认为老郑槐是个正直讲理的人。现在，我看明白了。那只是表面。这老东西比他儿子狡猾得多。他儿子在外边打架惹事，他知道后，肯定是对儿子骂一顿打一顿。但是，打了儿子后，回头就暗中对和他儿子起冲突的人进行报复。这事全白马镇人都知道，除了你家外。老郑槐从年轻时就不是好东西。白马镇到处是他的私生子。这老东西的遗传基因太强大，都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你看看郑虎郑龙，还有四五个外姓的，他们站在一起简直就是多胞胎。大人们都知道这事。”

香媚懵懵懂懂地看着憨二，“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也不能任他欺负下去呀。你告诉我，哪个门口是他家。”

“你要干什么？”憨二问道，“你可别去她家。”

“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不理你了。”香媚娇嗔道，她清澈的大眼忽闪了一会儿，“我到底要看看，这个郑家有什么了不起，敢这么霸道。”

“我呿，小傻叉找帮手来了。嘻嘻，还是个小美妞。”郑虎突然冒出来，他色眯眯看着香媚，“小妞儿，还够漂亮的。”

面对郑虎那贪婪的目光，香媚不知所措，她还没见过如此让人厌恶的表情。

“放尊重点。”憨二冲过来，把香媚挡在身后。

“滚蛋，”郑虎一把推到了憨二，“少耽误我欣赏美妞儿。”

憨二正要爬起来，被郑家那个家丁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郑虎凑到香媚脸庞，使劲嗅着，满脸迷醉的神情。

“小美妞儿啊，这个傻小子有什么好的。他就是一个小傻叉，”郑虎指着被家丁压在地上的憨二，“你看，这么一个怂包，哪能够配得上你······”

啪啪，闪电般两记耳光，重重扇郑虎脸上。香媚愤怒到了极点，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无耻的人，也没有打过人。今天受到如此无礼地调戏，简直要把她气疯了。

郑虎被打得一阵眩晕，满眼星光灿烂。他也没想到这个轻盈曼妙的小女孩儿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感到双颊麻木失去知觉。过了好半天才隐隐约约有了知觉。满心的色欲荡然无存，转眼勃然大怒。

香媚腾跃起身，在空中使出连环脚，左脚蹬在郑虎太阳穴上，右脚揣在那恶奴家丁的额头。轻轻落地，扶起憨二。

憨二看得惊掉下巴，半天合不拢嘴巴。香媚竟然有武功，而且比自己还要强百倍。惭愧，惭愧，以前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要保护她呢。

“好你个小骚······”郑虎的脏话还没吐完，憨二的手里的一把土就抛出去，正灌入郑虎的嘴中。

郑虎被呛得连连咳嗽，呼吸困难。

周围早已围满了人。迫于郑家的淫威，人们都远远地站着看。人人为憨二和香媚担忧。此时，郑家的家丁也出来不少，把二人围在当中。

郑虎吐出嘴里的土，双眼冒火，“打残他们。”他一挥手，第一个就冲向香媚。一群家丁随其蜂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