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就是人生

医院的休息区很安静，病友或者家属三三两两的坐在那里轻声聊天，好在有这么一个区域，否则这个24小时随叫随到的日子怎么渡过。

坐在休息区的座椅上，陆瑶看着窗外阴郁的天色，此时她的心情是比这个天色更加的阴沉灰暗的，一股寒气直逼骨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好冷，是不是又要下雨了～～舅舅，你还记得么，爸爸手术那几天，天气多好呀，我以为是好兆头，会一切顺利的～～～我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不应该说服爸爸动手术？”陆瑶无力的双手掩面，把头伏到腿上。

“不可以这么去想的，你爸爸的腿一直这样下去，一点生活质量都没有的，现在还可以拄拐杖勉强走走，以后怎么办呢？”舅舅拍着陆瑶的后背说，“不可以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你是劝他的，但是最后决定还是他自己呀。”

“我担心妈妈，她能受得了么？” 

“下午听听医生怎么说，情况还可以的话，晚上我留下，你回去陪你妈妈。”

陆瑶伸手挽住舅舅的胳膊，眼泪又叭嗒叭嗒往下滴：“谢谢你了，已经辛苦你这么多天了。”

“说什么话，都是一家人。”

“我还是先给妈妈打个电话。”陆瑶擦了擦眼泪，摸出手机，显然，之前妈妈已经发来好几个消息，陆瑶定了定神，拨通了妈妈的手机。

“妈妈，刚才事情挺多的，没来得及给你打电话，嗯～爸爸～因为高烧不退，肺部有积水，现在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了，不过进去治疗后，积水抽干净了，现在烧退了，明天要做个核磁共振，再检查一下。”

“噢～那我现在过来吧。”妈妈的语气很平静。

“不要不要，今天来了也进不去看爸爸的，而且太远了，今天晚上舅舅会在医院，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过来。”

“噢，那我今天就不过来了，有什么事情，你就打电话给我。”

妈妈的平静有点出乎意料，不知道是故作镇静，还是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抑或是到了这个年纪，对生死已经有准备了？

从医院到家已是万家灯火，陆瑶抬头看着家家户户窗口透出的灯光，“这灯光下面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呢？”

楼道里光线昏暗，显得沉闷和压抑，陆瑶一步步上楼，越接近自家楼层脚步越发的艰难，终于在家门口停下脚步，吸了口气，伸手还未按下门铃，妈妈打开了房门:“我听到你上楼的脚步声了。”

妈妈已经备好了饭菜，一锅萝卜排骨汤，一碗炒青菜：“我们两个人就简单点，等你爸爸回来我再做腌笃鲜。”陆瑶坐下和妈妈一起吃饭。

“爸爸现在情况还可以，下午我和他视频过了，他精神不错，就是带着呼吸面罩不能说话。”陆瑶尽量用轻松的口气说到。

“噢，那说好了，明天我一起去。”妈妈语气依旧平静。

“当然的，下午我和医生见过，说爸爸明天可以做核磁共振，你有机会见他的。我觉得爸爸过几天就可以回原来病房了。”陆瑶继续用平静的口气说着，但是眼泪却不会骗人的想往外涌，悲伤的情绪哽住了喉咙，以至于饭菜难以下咽，陆瑶强忍着，硬是把眼泪给憋回去。

明天，明天的检查结果还是未知。

一整天的跌宕起伏让陆瑶身心俱疲，躺在床上感觉自己身体整个的在往下坠，恍惚当中看到爸爸握着助步器在医院的走廊练习走路，阳光灿烂，瘦削的脸上堆满笑容，转而又看到爸爸牵着自己的小手在公园玩耍，春风和煦，爸爸的手好大好温暖，突然间自己的手从爸爸的手里滑开了，自己和爸爸越来越分开，陷入了黑暗，掉进了一个狭窄通道，没有一点光亮，走不动，喊不出，惶恐中惊醒过来。

心口还在砰砰乱跳，陆瑶慢慢坐起，拉过靠枕垫在后背，打开床边的落地灯，灯光柔和的包裹了她，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雨声。

拿过手机，恍恍惚惚中已经过了半夜，“今天天亮之后会是什么在等待我呢？这个梦又是什么意思呢？”

一整天魂不守舍的，没有看过手机上的消息，划开，有条星辰发来的消息：一张照片，墨绿色的工装包裹着他结实高大的身躯，笑容灿烂，清晰可见的酒窝，张开手臂搭在旁边笑容同样灿烂露出雪白牙齿的当地人肩上，他们都戴着各色的安全帽，背后是蓝天白云和搭着脚手架的在建楼房。

“看上去好像黑了不少，但是和他们在一起还是个小白脸。”陆瑶用玩笑的口气回复了一句。

“你那边已经是半夜了，还没睡吗？”。

“做了个梦，睡不着了。”

“嘿。”星辰拨过来语音，浑厚的男中音：“做了什么梦了？我来帮你解一解。” 

“今天～～爸爸～情况不是太好，前几天发高烧，今天发现～他～肺部感染，现在在重症监护室，我就是～就是，感觉很内疚，我也知道，我其实劝他手术没错的，但是，就是感觉很内疚。”

“噢，真的挺突然的，我也不知道应该怎样来安慰你，”星辰顿了下，“你要相信自己做的一切，不管结果是怎样的，都是为了爸爸好的，但是要知道，你不应该过多的去自责和内疚。”

“我就是想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这么作弄爸爸，原本应该是好事，怎么就是这样了呢？”

“也许，这就是人生吧，真实的人生不是安徒生童话，不是喜剧电影，常常是～～～”

“怎么了？”听到星辰欲言又止，陆瑶问道。

“嗯，没什么，你还是不要去想太多，毕竟还没最后有定论，什么都有可能。既然你睡不着，那听我讲讲我这里的趣事吧。”

那天星辰讲了很久，不知道几时陆瑶竟然趴在床头睡着了，醒来天蒙蒙亮，星辰留了条消息：“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