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诀别

     只见一颗头发散乱，面容狰狞的人头赫然横在冰冷的泥地上，那双圆睁的大眼正直勾勾地正面对着仰起头来的桓不蛮，眼眶下两道红的发黑的血流沿着脸颊流淌到地上，在夜色笼罩下犹显恐怖凄厉。

这颗横在地上的人头分明是上车前还在和桓不蛮说笑的赶车大爷！

桓不蛮脑袋里“嗡”得一下如炸开了一般，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先前混乱梦境里的那些哭喊声在脑海里一下子又萦绕了起来。他慌忙从地上爬起，往边上跑出几步，直到倚靠上一颗大树， 

他不敢相信刚才所见的是真实发生的，他闭上眼睛一个劲地摇头来驱赶昏沉，接着大口呼吸了良久，这才硬着头皮定睛看向四周。

“怎…怎么会…”视线内的一切让他浑身又是一阵彻骨冰凉。

只见林子里早已遍地尸首，约莫十数具尸体在夜色的笼罩中静静的横在周围。他们一个个死状凄惨，黑红的鲜血成片成片的浸染进了方圆数里的土地。

这些尸首正是这趟结伴赶往江南的百姓，他们随身带来的行李被翻的散乱在一地，路上带着的辎重物件及拉车的牲口已不见踪影。很显然，他们遭到了一个山匪团伙的劫掠。

看着眼前的惨状，桓不蛮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他想放声大喊，但心中的悲切犹如压在胸口一块巨石，竟是喊不出来，唯有双手扣紧了地上那些染上鲜血的泥土。

古人有句话，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兵荒马乱的年代，率先遭殃的便这些村县里的百姓，家里的粮食往往都是第一时间被兵痞洗劫一空，稍能出力的农户也都被迫应征入伍。

南风村的老弱眼看着东藏西埋的村粮日渐减少，最终，熬过寒冬后，村里人一同商议决定举家迁移，结伴前往相对安定江南避难。

然而他们期盼中的富庶江南尚没有见到，却是率先撞见了命中的劫星。一帮毫无人性的劫匪抢尽资材牲口不说，竟是连人命也都不放过!可怜这数十条人命，却是不明不白地克死在了异乡……

夜色悄悄地笼罩了林间，原本青葱的林地已经黑压压的一片，山风不知何时又开始低声呜咽，但弥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却迟迟无法消散。

桓不蛮想起了自己晕倒的原因。

他因身上督脉已废，本该是体弱多病的废人一个。但他那神神叨叨的爷爷却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道家的呼吸吐纳功给他修习。桓不蛮性格率性恬静，天生入静极快，与天地间的感应更是远超常人，若不是督脉已废，未来必是个道门中呼风唤雨的一号人物。

虽然呼吸吐纳术修复不了他的经脉，但却让他体格强健，力大无穷。他要是发起狠来，整个华盖山中最凶猛的野兽都得夹着尾巴逃命。

只是这吐纳唯一麻烦的，就是得一天不断的常常修习，若是一天不练，第二天必然旧疾发作，头晕目眩。

所以一有空闲便练习吐纳功早已成为桓不蛮的一种生活习惯。

但这次他犯了个大错，因为内功修习却最忌在环境不稳定的地方练功！修习吐纳过程中，功到深处，对外界环境变化的感应会逐渐淡薄。草车翻车时，正是因一时贪功，浑然未发现外部异样的桓不蛮，这才最终随草车一起撞倒在树下。而之后，即是林间惨剧的发生。

他简直恨透了自己！

凭他的身手，若是第一时间做出反击，或许还能这些无辜的老弱的性命。就算不敌对方人多势重，以他率性直勇的性子，宁可和那些贼人奋斗至死，也绝不愿在同伴们遭受屠戮时，自己独自在草车里偷生！

自巴蜀一路过来，桓不蛮见识了不少人心的偏见和险恶，唯独南风村这些善良的老少，对他这个衣衫褴褛的山野小子毫无不排挤，一路上的生活起居处处关怀有加，在去江南的这段路上，他早已将自己视为队伍的一员，将这些老人当成自己的长辈。

而现在那一个个原本和善慈祥的脸孔早已被冰冷的死亡气息笼罩，再也无法找回昔日的暖意。

泪水止不住的从眼角滑落，巨大悲伤让他的头如裂开了一般，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因贪心而导致无法换回的结果！

正当他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一个身影却在向他悄悄靠近。

“啪嗒”，一声突兀树枝折断声在他身后响起。

“难道还有人活着？”

也不知是伤势太重又或是巨大的悲痛中的让他失去敏锐和警惕，一心期望着还有人幸存的桓不蛮下意识的回头去看，然而，迎接他的却是残酷的境遇。

他只觉肩颈一凉，随着视线下移，一把明晃晃的大刀赫然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小子，别动！” 随着低沉的喝声响起，桓不蛮身后的持刀的贼人脸上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嘿嘿，果然还有一条漏网之鱼，这下应该可以换不少赏钱了。” 说话的正是拿刀架在桓不蛮脖子上的山贼，这人名叫黄三。他是被安排留下来搜刮尸体的小头子，此人生性疲懒，却是个凶狠狡诈的主。

 原先桓不蛮在草车里发出的声响刚好被他察觉。随即他便一声不响的躲在后边暗中埋伏，趁桓不蛮不备将他擒拿。

“妈的，这些穷乡巴佬，身上啥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后面哪还有什么其他队伍，老大是摆明了不想分我们好处，等一会儿回去了，值钱玩意早他妈被分完了！”

不远处，另一个在摸索尸体山贼嚷嚷着大声抱怨。他抬头看向黄三，看到被刀架着的桓不蛮，突然瞪大着眼睛惊呼了起来： “哟呵，三哥！这都能给你捞出条大鱼？！”

“二狗，你现在胆子肥了，老大的坏话你也敢说啊，不怕死么。”黄三看了他一眼，笑骂道。

“也就在您面前发发牢骚嘛。”二狗这时候也不顾上自己手里的活计，一脸掐媚对着黄三说道：“这半大的小子可值不少钱啊，三哥，小弟这回得靠您发财了！” 

“这时候倒想着来捞好处了？我在这量破车旁可守了不少时间。” 黄三狠瞪了他一眼。

“是是，还是三哥眼光独到啊，那是一个火眼金睛，不然放跑了这小子，咱可亏大了。”那山贼赶紧奉承道。

“你别他妈想捡现成，再去那边找找，摸不出些好家伙，这小子可没你的份！” 黄三被手下一阵吹捧，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嘴上也松了些口子。

“好嘞！三哥放心，我去找！我去找！”另一个山贼一听黄三没有吃独食的打算，自是喜笑颜开，屁颠屁颠的跑远处几个散落的包裹搜查。

“偷奸耍滑的东西。”黄三暗骂了一句，看着手下忙活起来了，黄三接下来也要开始验一下自己手里的“货”。“小子，老实点转过身来，让老子看看你的脸。”黄三紧紧盯着桓不蛮的脑门，脸上尽是贪婪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