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骤雨狂澜（二）

等价交换。

这是炼金术的基本原则。

你也可以简单的理解为想要炼制出某种东西，就要拿等价的另一种东西，与其说是炼制，倒不如说是交换。

向神交换。

等价交换的基本原则保证了即便是炼金术如此发达的时代，也没有造成物质崩溃。

比如点石成金，如果你想要炼制一公斤黄金，那么你所需要的石头大概会像一座山那么巨大。谁会发了疯的用一座山去换一公斤黄金，即便真的有炼金术师准备这么做，炼金公会也不会允许。

“看来炼金术师口中的等价交换原则也并不适用于所有场合，至少不适用于战斗中。”阿玛斯说着，沙哑的声音在黑袍人的耳边响起，眼前的老人不是恶魔，但是此刻她的声音却比恶魔更像是恶魔的低语，让他浑身的汗毛都不禁竖了起来。

黑袍男似乎并没有理解阿玛斯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他能明白，他就知道这是个多么冷的冷笑话。

面前这个苦修了一辈子的老女人居然还会说笑话，那是比五大君主降临更让人感觉到恐怖的事情。

“别挣扎了。”他强忍着心中莫名涌起的恐怖，继续说道，“炼金阵已经构成了，你绝对无法打破。”

“40年了。”阿玛斯随手解开宽大的修女袍，扔在了一边，露出下面的短袖衬衣。

这一举动看起来让她更加的苍老了，瘦骨嶙峋的身体暴露在暴雨中，像是随时有可能被冲垮的河堤。

“想不到居然还有人对我说有什么东西是我无法打破的。”

“傲慢的炼金术师，我来告诉你，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人类的偏见与无知，没什么东西是无法打破的。”

黑袍人看着面前的阿玛斯，阿玛斯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看的笑容，那些皱纹堆积在一起，阿玛斯居然在笑，那是无声的笑，似乎是嘲讽！

黑袍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压制的恐惧，在这样的雨天被这样奇怪的老人盯着，而那个老人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微笑，她还在用沙哑的声音对着自己说话。天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忽然，他在阿玛斯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隐藏在灵魂深处的银色光芒。

那银色光芒只一瞬间绽放开，像是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一般无比闪耀。

银瞳！

在刚刚战斗中从未出现的银瞳此刻骤然亮起，黑袍人大吃一惊，该死，他刚刚一直没有注意到，阿玛斯的眼睛在刚刚的战斗中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那代表着眼前这个老女人刚刚并没有完全的释放魂力，她甚至还留有余地！

银瞳是魂力高阶释放带来的自然生理反应。

人们常说眼睛是灵魂的窗口，透过眼睛可以看见一个人的灵魂，而此刻在阿玛斯眼中闪烁的银色光芒正是因为她的灵魂之力已经被完全的唤醒！

此刻的她完全释放了灵魂中的猛兽，她的心脏泵出灼热的血液，血液带着魂力流淌在身体里的各个角落，她身上的关节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像是碎掉了一般，她形如枯槁的身体像是充了气的皮球一般迅速的鼓胀起来！

“不，不对，那不是高阶释放。”黑袍男在心里对自己说道，他看着阿玛斯的变化，那绝不是释放魂力所能爆发出的力量，那近乎于返老还童的力量是来自于更加古老的秘术，那个几乎被人遗忘的秘术！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一般，对着阿玛斯大喊道！

“你这个疯子！停下！”他想起来了，在关于魂力的记载中，有一项被人称作禁忌之术的秘术，而关于这个秘术只留下了语焉不详的描述。

他愤怒的大喊着，可是已经太晚了。

这是一种不可逆的状态。

此刻魂力在刺激疯狂的刺激着阿玛斯的身体，她的身体爆发出强大的力量，她如同一颗重新焕发生机的巨树！已经枯死的细胞被重新激活，早已腐朽不堪的骨骼被再次修复，甚至连她早已花白的头发都在重新变回黑色！脸上那些苍老的皱纹也在消失！

灵魂就像是容器，所谓魂力，即是灵魂承受之重！越强大的觉醒者，灵魂越坚韧，越能承受更大的力量。反之，灵魂越坚韧的人，越有可能成为强大的觉醒者。

因为使用魂力带来的不仅仅是力量的增强，还有力量褪去之后带来的撕裂灵魂一般的痛苦。魂力释放的越是猛烈，那种痛苦就越强烈，直到达到极限，灵魂再也无法承受那种痛苦，被生生撕裂。

而释放魂力的终点，则是被称作为觉醒狂暴的秘术。

那是必死的决心，用生命的代价换取超越身体极限的力量。阿玛斯的胸口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像是要扯碎什么，两行血泪顺着她的银瞳流下，在暴雨的冲刷下融入雨水之中。奔涌在她身体中的魂力就像是一柄双刃剑，一边支撑着不让她倒下，一边撕裂她的灵魂。

.......

此刻的神庭的屋顶。

红发女人看见眼前这一幕，眉头紧锁着，那对英朗的剑眉此刻似乎要拧在一起。

他终于明白面具男为什么一口笃定阿玛斯会赢。

觉醒狂暴，她也只是听说过这种秘术。

确实，如黑袍所说，以阿玛斯现在的战斗力，想要打破那个炼金法阵简直是天方夜谭，但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是，阿玛斯居然会如此决绝。

那根本就不是修女该有的做法，倒像个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

“你赢了。”红发女人从作战服的怀中掏出一张崭新的钞票递给面具男。

面具男像是个市侩的商贩一般迅速塞进自己的怀中，像是做了一笔利润丰厚的买卖，怕买家突然反悔。

“你怎么知道她会如此决绝。”

“因为失败对他们来说太沉重了，沉重到无法接受，他们就像是踩在钢索上跳舞，钢索下就是万丈深渊，一点点的失误都会叫他们万劫不复。”面具男说道，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语气深沉。

“不给自己留后路，这是罗铮的优点，也是他致命的弱点。阿玛斯完美的体现了罗铮的疯狂，面对绝境，毫不犹豫的孤注一掷。”

“总有一天罗铮会死的，带着整个普罗米修斯，一起掉入深渊。”

面具男说着，伸出手做了一个坠落的手势。

......

黑袍人看着面前的阿玛斯，他不禁想起出发之前，大祭司对他说的话。

“收起你的高傲，不要认为炼金术的力量高于一切，你还没有见到过真正的力量，那几乎是能毁灭一切的力量，即便是你引以为傲的炼金法则也不例外。”

身为天才炼金术师的他，对此话却嗤之以鼻，强大的觉醒者他见过太多太多了，但是那些人都倒在了他的炼金阵中，无一例外，他从未遇见过大祭司口中能打破炼金法则的人。

如果真有那样的人，那一定是神，或者说是差一步就成为神的人。为什么加入末日教廷呢，应该是因为他对于真理的追求远远大过对于力量的渴求吧，可这世界对于炼金术的偏见与误解太多了，对于炼金术的使用近乎于变态般的严苛，他无法忍受，他想要无拘无束的试验，那些被称作禁忌的炼金术，那才是无数人经过无数年时间总结出的真理，为什么要被封存，他想不通。

直到有一天，他再也忍受不住，打开了禁忌的大门，人体炼成。

他尝试着踏入神才能踏足的领域，创造一个人。

但是他失败了，彻底的失败了。

他炼制出了一个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东西，那东西甚至比恶魔更加的狰狞恐怖，随后，炼金稽查局推开了他的大门，他清楚自己的下场，那就是绞刑架。

他将被视为罪人绞死，用来警告那些妄想着踏入禁地之人，可是他并不后悔，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如果此刻能有人指出他试验中的错误，那么他情愿立刻死去。

就在行刑的当天，末日教廷救下了他，他们告诉他，他所追求的东西与极致的真理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他们答应为他提供更多的资料，更多的试验品，以供他寻求他们口中所谓的究极的真理。

那是神都无法触及的领域。

以撒之门。

黑袍男缓缓的深吸一口气，他从怀里掏出小刀，割破自己的手掌，然后他的双手合十，猛地按在地上，他控制着血液，猩红的血带着纯净的魂力顺着法阵的印记流淌，那些纯净的精神力量被法阵吸收，黑色的法阵再次发出耀眼的光。

他不允许失败。

炼金术不会失败。

神的伟力，不会败在凡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