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秘密战争（一）

新历1700年6月17日。

午夜。

阿卡姆修道院。

一束月光透过狭小的窗户照进房间内。

“鲁比娅！”弥撒惊呼一声，瞬间从梦中惊醒。

他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

那个该死的梦，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试着平复自己的心情，他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是他16岁的生日。

本该是个值得庆祝的好日子，可是在这座修道院内，没有人会庆祝他的生日，那些修女们只会庆祝神的生日。

他也不知道今天究竟算不算是自己的生日，他们的生日都是按照进入修道院的那一天算起的，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兄弟姐妹，他从出生开始的记忆就一直停留在这座修道院内。

修道院很大，但是却没有什么人，只有十几个跟他一样的孩子和七八个修女。他们的行为被严格的控制，不论是吃饭，学习还是休息，修道院内有很多区域被称为禁地，一旦误入就会被严格的修女狠狠责罚。

试图逃走更是被列为绝对禁止，一旦被发现意图逃走，就会被那个满头银发形容枯槁的阿玛斯修女带入训诫室内，而后那里边会传来惨叫声，木棍敲打声，以及抽泣着背诵戒律的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也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对于一个没有朋友没有过去甚至没有未来的人，这个问题似乎显得毫不重要，他也从未想过逃跑，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能逃去哪里。

他叫弥撒。

是那个阿玛斯修女为他起的名字，她说这个名字的意义是向神祈祷。

他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感觉，对神也没什么感觉，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向神奉献，一贫如洗的他除了生命似乎没什么能奉献的，想来他的神也并不在乎他平凡的生命，在他的统治下有那么多优秀的信徒，就比如阿马斯修女，远远轮不到自己来奉献什么。同样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向神祈祷什么，财富？力量？还是权力？那些东西在他16年的人生中从未体验过，他也没有任何兴趣。

他16年的人生仿佛一张白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每天在歌颂神的赞美声中苏醒而后又在祈祷声中睡去，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也许是永远。这样似乎也很好，有面包吃，有牛奶喝，虽然阿玛斯修女严厉又刻薄，但是还有温柔的鲁比娅，那是整个修道院中最他最好的朋友，她的笑像是阳光般温暖灿烂，但她的性格却像是一只狡黠的狐狸，总是喜欢捉弄他。

他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不再去想那个该死的梦，但是困意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汹涌袭来，他看着窗外的月光皎洁如霞，浮想联翩。一会想想鲁比娅的笑容，一会又想到修女婆婆手中的木棍。

此刻的他还不知道命运这种东西的恐怖，他以为的明天就是一成不变的面包牛奶，祈祷与歌颂。

直到这一天的到来。

命运横冲直撞着摧枯拉朽一般摧毁了他的世界，他狭小如鸟笼一般的世界瞬间支离破碎，他被那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不知道去往何方。

......

“当...当...当......”

午夜的钟声敲响，十二下整，那浑厚的钟声回荡在空旷的修道院中像是远古巨兽的低沉的吼叫，在午夜的寂静中听的人心头发颤。

“弥撒。”

钟声结束后，一个女孩的声音在他的门外响起。

他的房间的那扇门是用薄木板制成的，声音顺着木板的缝隙传过来，那个女孩的声音在寂静的午夜显得特别的清晰，那女孩压低着声音，但是声音中却仍带着一丝温暖。

可弥撒浑身一颤，像是听见了什么可怕的声音，他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几乎下意识的就要大吼出来，可他的手臂近乎本能的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寂静的修道院安静的可怕，他甚至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刺耳。

“我进来啦。”

“嘎吱。”

女孩说着，不等弥撒回答，门就被缓缓的推开，老旧的木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午夜更显得格外的响亮，弥撒还是保持着捂嘴的动作，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任凭门外的女孩推开一条缝隙钻了进来。

“胆小鬼。”女孩说着，轻盈的钻了进来，那是个极漂亮的女孩，一头黑色的长发，皮肤白皙，明亮的大眼睛里反射着月亮的光，看起来就像是传说中的月之女神降临。

正是弥撒梦中的女孩，只不过那是个成熟版的她。弥撒紧张的要命，这对他来说远比刚刚那个虚无缥缈的噩梦更可怕，他知道如果此刻被发现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那些回荡在训诫室的惨叫仿佛就在他的耳边。

“别怕，没有人会发现的。”女孩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顺便关上了房门。

女孩站在那，弥撒的心狂跳，像是要爆掉，过了好久，他才渐渐的冷静下来，捂住嘴的手放下，愣愣的看着女孩。

“你就让我一直站在这里吗？”女孩问道，这时，弥撒才发现，原来她赤着脚，所以才没发出一点声音。

修道院为他们配备了统一的矮跟的皮鞋，只要穿着鞋踩在修道院的石砖上就会发出清脆的咔哒声，那些花岗岩石砖特别的冰冷，即使是夏天赤着脚走上去也会感觉到一阵寒冷，赤着脚走路甚至在这里也算是一种惩罚，惩罚那些犯了小错误的孩子，比如浪费食物之类的。

“呃，不好意思，请坐，请坐。”弥撒用手抚平了被他躺的有些褶乱的床单，邀请女孩来坐下。

“谢谢。”女孩笑盈盈的看着他，走过来坐到他的身边，眼睛弯弯的就像是两道新月。

“生日快乐。”紧接着她说道。

“你是怎么出来的？”弥撒问道，他没听见那句生日快乐，脑子里都被震惊与疑惑填满了。

他知道那个女孩在哪，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她会从那样的地方逃出来，来到他的面前，甚至就坐在他的身边。恐怕只有幽灵才能做到吧，只有幽灵才能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穿过偌大的庭院，悠长黑暗的长廊以及空旷的神庭，穿过大半个修道院，来到他的房间。

想到这，他压抑下去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鬼使神差的，他伸手掐了掐女孩的脸。

很软，很温暖，像是掐住了一块柔软至极的面包，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他脑子里根本没有任何能与之匹配的形容词，他只能用他接触过的最柔软东西来形容那种感觉，那就是只有每年的神诞日才能吃到的软面包，那是他知道的最柔软的东西了。

“笨蛋！你很无礼哎。”女孩瞪了他一眼，拍掉了他的手，“人家不是幽灵！”她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一样，嘟着嘴气鼓鼓的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弥撒连忙道歉，他知道自己刚刚做了十分无礼的举动。

“我刚刚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你。”

“弥撒，你有什么愿望。”

女孩眨着星辰一般的大眼睛望着弥撒的脸，弥撒从她清澈的眼底看见自己的脸，那是一张瘦弱稚嫩的脸，那是弱小的自己。

“书上说过生日的时候要许一个愿，如果幸运的话，神会为他实现这个愿望。”

他早已习惯了女孩的古灵精怪，此刻并没有说什么，女孩站起来，似乎比他还要高，她抓起弥撒的双手，两只手在她温暖的手掌带动下在胸口合十，做了一个祈祷的动作。

“我知道你不信神，那么你就向我祈祷吧，弥撒。”

“告诉我，你有什么愿望。”

女孩如神一般俯视着他，弥撒呆呆的坐在床上，看着月光下那张越发圣洁的脸庞。

“不论是什么愿望，我都能帮你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