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2章 钓鱼执法

听了段三的话，海瑞也不免惊讶了一下，他自然知道新军的诸多规矩，但一个少年能够如此主动学习，还是让他颇为欣喜。

在他看来，少年人大多是贪玩的，自己年少的时候便不知道被自己母亲训斥了多少次。

反倒是这少年，一看就是穷苦人家出身，其人反倒是讲规矩，少年老成。

不消说，这样的人一旦有了机会，自然是前途无量。十六岁的副小旗，随着安南驻军扩张，或许还能成为副总旗。

若是打仗的话，还能因为立功晋升。

大明新军的制度自从建立之后，便再无更改，人人都知道规矩是什么。

知道自己战死会有朝廷抚恤，立功会有奖赏，勇猛杀敌的时候，身边的袍泽弟兄都不会有丝毫迟疑。

他们有底气上阵杀敌，才能连战连胜。

“那你知道这些以工代赈的百姓吃得是什么吗？”

段三想了想道：“吃得是米饭，肉食都是海鱼，偶尔也有鸡蛋鸭蛋，但比不上新军，也比不上国内的以工代赈。”

“谁发放，谁监督的？”

“都是安南人。”

毫无疑问，这有问题。

海瑞在这个问题上面稍微思索了一下，便决定将账本以及实际情况比对。他平身最恨的便是贪官污吏，尤其是以工代赈的百姓都是活不下去的，他们本就没有多少收入，现在的口粮若是被克扣的话，那就有意思了。

他不用想，就知道这里面涉及到了申时行。

甚至一度他认为莫敬典也参与了这个赤裸裸的阳谋。

大明若是不监督的话，内部赈灾也好，以工代赈也罢，都会出现贪腐。同样是人，海瑞不觉得安南人人都会贪腐，同样不觉得这些人会每一个都秉公守法。

他们都在大明约束之外，被钓鱼执法，也不自知。

“太粗糙了。”

海瑞心中狐疑，觉得申时行是在等待自己下手，但是现在下手吗？

他为人刚直，也知道现在动手还是日后算总账。

大明分明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实力，铲除本地势力。

“申时行申大人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他想到了申时行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禁发问。

段三却是一脸迷糊，他自然不知道申时行要说什么话。

好在把总知道，他很快到来，说道：“若是布政使大人想要肃清地方，我大明新军，会誓死效力。”

“现在大明新军在安南有多少人？”

“五千，三千云南新军，两千贵州，据说还有湖广两广部分新军在魏国公调遣下随时都会南下。”

“都是没打过仗的。”

海瑞微微颔首，这些军队虽然都是新军，但战斗力绝对比不上新军真正的精锐。

大明新军，最厉害的是北方新军，他们在一场场的厮杀当中浴火而生。他们的战斗力极为彪悍，少量骑兵在南方更是碾压性的。

“大人莫要看轻我们，我们不是不想打仗，是没有仗可以打。剿匪这样的小规模战斗，都是各军轮流出发历练，小人也杀过人。”

那是段三，海瑞的从未想过如此年轻的面庞下的段三，也杀过人。

“杀人是什么滋味？”

段三迟疑了一下：“他要杀我，我只想活着，只能杀他。我家里面还有一家人要养，我不能死。”

“是什么人？”

“安南土匪，他们活不下去，做了土匪。”

“把总说，活不下去当土匪很正常，但大明来了，他们就可以做好人。他们没有归还乡里，没有主动投降，那就证明他们好吃懒做，恨不得骑在百姓头上。”

海瑞点头，事实如此。一个人活不下去，可能是时局逼迫。不想做好人，那就是另外一件事情。

大明是会既往不咎的，哪怕过去是大恶人，也只会惩戒，罚十年或是二十年的苦役。

而不是直接杀死。

苦役看似辛苦，但实际上几乎不会死人。

加上减刑制度，苦役的人十年可能就五年出来，二十年的十年左右。

这是陆子吟给他们的一线生机，做错事情是可以放下屠刀的，但要成佛，就得用十年二十年的苦役所获得的钱财偿还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

“你们小旗的人，都这样想的吗？”

“回禀大人，都这样想。他们活不下去，做了土匪。我们读了书，都想要保家卫国，想要赚点钱，让家里面过上好日子。”

“以前你们也想保家卫国？”

“以前想赚钱，后来发现安南内乱，民不聊生。小人们也担心大明变成这样，便尽力维持秩序，生怕出现问题。”

“说的不错，此地虽然现在才是我大明的土地，你们也应该好好对待这片土地上的百姓，约束好身边人，不要作恶。新军所在，日后都能过上好日子。”

“小人明白。”

段三等人自然明白这番话的意思，他们都是新军一员，自然知道新军维持秩序下的昆明府治安大大好转，百姓也有钱了。

甚至前几天还收到了小妹送来的信，那是自己小妹亲手写的，写了家里面的挂念，以及学校的一些生活，母鸡下蛋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都让他心中感触颇多。

“打仗的时候小心一点。”

海瑞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他以布政使身份巡视，用段三作为翻译，很快便弄清楚升龙府附近的情况。

百姓即便有以工代赈，也只是勉强活着。原本定额一人一日一斤米，半斤鱼肉，在克扣之下，只剩下八两米。

即便如此，安南人也是感恩戴德，他们只知道大明以工代赈，却不知道具体的数额，每顿饭的定量。

安南人深谙为官之道，只要不把规矩告诉百姓，他们自然不知道自己被克扣了。

也就是新军老卒看一眼就知道有问题，大明无论是士卒，还是以工代赈的量，一直都在主食一斤，肉食的话倒是不算多。

大明虽大，却不是每个地方都可以提供大量的鱼肉。更无法提供大量的猪肉羊肉牛肉给百姓。

哪怕陆子吟竭力提倡草原贸易，也一时半会儿改变不了这一问题。

倒是从云贵运输而来的蛋类提供了一定营养。

随着大明在西南的养殖业繁荣起来，提供的蛋类也是激增。徐渭等人大力收购后，立马送到安南，作为赈灾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