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0章 严嵩的对策

日落之后，回到府邸当中的严嵩并无任何轻松。他一脸凝重的坐在书房当中，直到鄢懋卿到来之后，才算微微好转。

内阁无休止的扯皮将这位六十多岁的老者的精力榨干，无论是再小的事情，在朝堂上都会引起一连串的争论。这不是某个人的问题，而是朝堂上每个人都是如此。

代表不同意义的官员们聚在一起，要么维护自己人的利益，要么维护自己所在部门的利益。

若是做不到，他们便无法掌控自己身后的人，会被那些人所抛弃。

除了皇帝的支持外，严嵩最依赖的便是自己的盟友，以及儿子。

现在儿子远在西北，当了右布政使，也算是好好地被磨砺了一番，至少不想一开始那样胡思乱想，脑袋里面全都是乱七八糟的想法。

踏实做事之后，一封封来自于西北的书信让严嵩长舒了一口气。

“阁老，您辛苦了。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您，挑您的错。好似这满朝文武，只要您提了科举改制，便是大逆不道一般。”

鄢懋卿小心翼翼，他自知自己地位跟严嵩相差甚远，也知道若非严嵩提拔自己，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盐官，没什么作为。

“不只是我，此事事关重大，陆子吟，徐阶，孙应奎他们都在挨骂。”

严嵩面沉如水，这一次陆子吟并未上书内阁，而是直接给了司礼监跟礼部，想来礼部已经上下一心。

孙应奎跟陆子吟私底下的默契不少，才会有孙应奎发难一事。

“不过这一步棋真的妙。”

“阁老可是说得是平西侯远在西南，却引发朝堂上的轩然大波？”

“正是。”

他幽幽点头：“这才是他诸多手段当中，最精妙的。若是换成别人，哪能仓促之间，在西南之地掌控全局。不在内阁开会，反倒是权力更大。科举改制，我大明讨论了多少次，那一次不都只是了无音讯？唯独这一次，平西侯或许能成。”

“医科是开了口子，开了一个口子便有一百个口子。要是没错的话，随后礼部会拿出一份更详细的医科科举的大概命题出来，其中除了医学之外，自然有数学！一旦医科学了数学，考了数学。刑部要律法人才，开科举是不是要学数学？工部需要工科人才，是不是需要开数学？”

他越说越简略，这些都是即将发生的现实。严嵩不会欺骗自己，换做是自己，大概也会用这样的手段循序渐进。

直到最后，在会试上面加上数学，逐渐提高占比。

就算四年后的会试不成，八年后医科工科律法都培养出了大量人才，唯独正经的科举只能培养出八股出来，天下读书人都会主动要求改革。

八年，足够现在的八岁小孩儿成长起来，成为科举的主力。

他们在大明现在的教育体系之后，数学是他们学习当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此事若是阁老去做，虽有不少阻力，却也能获得不少名望。”

“名望？”严嵩冷笑一声，佝偻的身子颤抖，他被自己气笑了。

鄢懋卿连忙上前搀扶，帮着拍着背，顺气。

“懋卿你看的清楚，名望是陆子吟的，他提倡此事，名望归他。礼部主导，功劳归他们。内阁压力甚大，却无甚功劳，只有苦劳。这世道，你我做对了，也是应当的。做不对，那便是你我的错误。一旦群情激愤，陆子吟远在西南，他听得到什么？你我都在京师，便在风口浪尖之上。”

“懋卿，这世道不顺，你我要越小心越好。”

鄢懋卿连连点头，心中却是多了一分从容。

“阁老身为我大明宰辅，所做之事并非是年轻人那般冲劲儿十足。陛下看重阁老的是阁老的那一份稳重，若是阁老在这等事情上面上书，只怕是会招到许多非议，反而不美。眼下朝堂上，也就那些改革的人，会冲锋陷阵，而不被朝堂上下敌视。”

鄢懋卿说得极为巧妙，嘉靖的框架底下，严嵩最重要的便是维稳。身为大明宰辅，主掌内阁，不能让大明政令人和，国泰民安，这本就是大错。

更别说嘉靖要的是钱，能维稳，不能给嘉靖足够的银子去花，那也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眼下朝堂一分为三，徐阁老的文官，阁老您的帝党，以及陆子吟的改革党。文官也好，帝党也罢，若是不吵起来，能够一起做件事情。只怕司礼监立马就要披红，让阁老挪挪位置。若是想要做事不被拆台，我大明只有陆子吟他们可以。”

“那陆子吟出身湖广，乃是陛下的潜邸之人，这一份信任，是谁都没有的。也就是锦衣卫的都指挥使，那李芳，黄锦能够叫陛下无条件的信他。”

“不是阁老不想做事，而是国是如此，徒呼奈何！”

严嵩见说，也不反驳，事实却也如此。当下做事，稍有不慎便成了党争。想要维护权利，让皇帝不猜忌，只能私底下妥协一下，在不重要的地方争吵，在关键之处互相退让。

嘉靖对此并无任何意见，身为皇帝他要的只是朝堂内都不休，无人能够影响到自己的权利。

“话虽这么说，可真要陆子吟做那么多的事情，百年之后的人，又如何看待你我？”

“阁老宰辅天下，对平西侯这样的人也无甚打压，可见一斑。俗话说，宰相肚子能撑船。这话啊，依下官看，说的便是阁老。”

严嵩只是笑笑，心中郁结之气并未减少。如何在具体的划分当中争抢利益，并非是一句话的事情。

即便是他，也要在此事当中费劲心力。

“秋闺刚刚结束，看看进士里面有没有愿意做事，又并非是改革派的人。也是时候好好锻炼他们一下了。”

鄢懋卿闻言，却是眼前一亮。

又到了扩充实力的时候，严嵩虽然不会对小猫小狗感兴趣，却也会将其当做是严嵩的未来的中坚。

不消说，眼下的许多官员，要么是严党，要么是徐阶一党。

这一政治属性的划分，便来自于他们走的是谁的门路。

“下官已经从中择选一些人才，阁老若是想要见见他们，明日下官便去安排。”

鄢懋卿笑眯眯的从袖子里面取出不知道放了多久的名单，双手递了上去。

“明日也该见一见。西宁那么大，也该去几个人磨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