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4章 穷途末路

杨虎已经绝望，在官道上面耽搁了一会儿，无数辎重被夺走。这些自己赖以为生的物资丢了之后，他不知道自己该吃什么，喝什么！

他是汉人，是土司，那玩过什么荒野求生，别说是吃饭睡觉在林子里面。就算是出来打猎，他也不会往山林里面跑。

“距离南边的寨子还有多远？”

他忍不住看向同行的土司，此地在哪儿他不知道，距离目的地多远他也不知道。身边的亲信半数断后之后，他已经穷途末路。

“一百多里。”

土司黑着脸，瓮声瓮气道：“山里面走一百多里，还是这么多人一起，至少要走三天，把你的妻子儿女丢掉，我们可以走得更快一些，两天兴许能够走完。”

“不行！”

杨虎直接跳了起来，放弃自己的家人，自己还剩什么？

“那你跟你的家人慢慢走。”

土司深吸一口气，实在是不想跟杨虎纠缠。这是冒险，稍有不慎就会死人。山里面别说死个把人，就算是死数十人，也很正常。

痢疾，毒虫，山路，野兽，哪一个都会要人命。

山里面，还不能生火！一旦点火，相隔几座山，也能看到缕缕炊烟飘荡。

“杨虎，你别把自己看的太重要，要不是老子被你卷进来，老子现在就把你的脑袋砍了，送给大明。你的家眷上山，根本活不下去，下山投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大明要的是你死，你的家人，未必会死。”

四目相对，杨虎迟疑了。他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大明威逼下，他也知道自己应该尽快做出选择。可人世间的选择，哪有那么容易做出来！

自己家眷大明的确未必会杀死他们，但囚禁，逼迫自己的妻妾从新嫁人，却是必然的事情。

自己的子嗣将过上暗无天日的生活，这辈子都成为大明的奴仆。

“走。”

那土司说完，也不给杨虎选择的机会，便带着身边亲信嘿哧嘿哧的往山里面走。

杨虎无能狂怒，他心知肚明自己这个时候该做出选择，可在抛妻弃子一事上面，他却是难以做出决断。

他更不觉得穿越山林是一个好选择。

这几日，因为不能贸然生火，队伍当中已经出现痢疾，许多人倒下。

“不行，我在南边还有兄弟。”

最后，杨虎还是选择将自己的亲眷带在身边。他宁愿他们死在自己身边，也不希望他们做出损害自己名誉的事情。

大明残暴，只有跟随自己，他们才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

小小的队伍再度一分为二，缓缓向前。

林子外面，明军已经安营寨扎，无数军士巡逻的同时，也有军士开始准备肉干，干净得多饮水，以此确保进入山林之后的健康。

陆子吟将健康看的极为重要，不允许士卒喝生水，吃没吃过的东西。进山，或是长途奔袭吃喝都是随身携带的物资，只有在安营扎寨的时候，会重新烧开水。

开水，是陆子吟知道，对付痢疾最好的手段。

除此之外的军医也会不断发挥自己的作用，尽可能的减少非战斗减员。

这些南征北战后积累下来的人才，在大明的地位很高，其中甚至还有成为御医的存在。

毕竟大明御医也是世袭的，御厨不会做饭，御医不会看病，实属常态。

如今改制，嘉靖也只能从民间征集御医，厨子填补宫中空缺，又觉得这些人不值得信赖。

如此纠结，倒是嘉靖的一大特色。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轻步兵开始聚集，林巨正本就是朝鲜山里面的人，长白山跟此地的山脉不一样，但作战却相差不大。

他点了百人，都是以长弓火枪短刀长枪皮甲为主，当下入山，抛弃一切辎重后，一个时辰就走了土司兵两三个时辰走的路。

一来是有猎犬追踪，让他们省了不少的力气，二来山里本没有路，有人走了才有道路出现。

有了前人披荆斩棘，林巨正等人的行军速度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在入山第二日之前，他们便看到了隔壁山头升起来的浓烟。

林巨正见到夜不收禀告，当下也不迟疑，只是下令嘘声后，让猎犬从队首变成队尾，生怕这狗狂吠不止，让对方有了准备。

余下军士一改疲惫，当下脸上尽是喜色。

他们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杀敌立功后今夜就能连夜赶路回家，回贵阳。

日头西沉的时候，林巨正仍旧没有发动进攻，他在等待，等待天黑。潜伏在林子里面的明军早早地就在嚼着肉干，喝着水。他们尽可能的恢复体力，等待最后的命令。

山脚下，几支火把，一团篝火暴露了他们的位置。在这破地方，极度引人注目。

林巨正不敢大意，山里面时常有狼嚎，那是一群狼正在集结，在草原上这样的狼嚎很多。

好在狼群遇到大量人类，是不敢贸然进攻的。哪怕是冬天也不会，狼很清楚遇到一群人，纵然狼群主动进攻，也不会获得最后的胜利。

狼是不会拿族群的生死冒险的。

“准备。”

林巨正深吸一口气，开始下达命令。前后两军开始缓缓下山，他们分散在林子里面，靠着一点点月光看清楚脚下的路。

山脚下面临时的营地里面唉声叹气，他们失去辎重，两日一夜以后，已经精疲力竭。若不是明军就在山外面，他们早就溃散。

让他们团结在一起的并非是希望，而是绝望。

几个夜不收一马当先，他们吃了亏，却还是担任大军的先锋。此刻他们还想一雪前耻，便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几个漫不经心的岗哨边上。

黑影一闪而逝，一个土司兵还来不及的反应，便被堵住嘴巴，脖子也被割开。死亡并未引起波澜，反而余下的夜不收们也轻松的将岗哨杀死。他们在火光当中倒下后，营地再无防守。

当枪声，喊杀声响起，混乱的土司兵们再无反抗，人人都在伏地乞降。

杨虎肝胆俱裂，乞降的并非只是小卒，还有自己的亲眷。

这让他绝望。

“大人快走！”

几个忠心耿耿的士卒靠拢过来，他们一脸惊慌，想要杨虎离开。

“走？”

杨虎惨笑一声，伸出手摸着钢刀，想要自杀，却没有那个勇气。

“平西侯有令，反抗者杀无赦，严惩一家，迁移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