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4章 老狐狸跟小狐狸

文徵明毫不掩饰自己的过往，选择很重要。倘若再来一次，自己也会选择同样的路走下去。不是自己喜欢，而是自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下去。

大明官场，拼的不是才学，而是人情世故，是背景。没背景，不懂人情世故，在朝堂上面是混不下去的。

能力这玩意儿在许多时候，远远不如关系有效。

就因为什么都做不了，文徵明在会离开大明朝堂，宁愿在乡间什么都不做。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

最后，文徵明提醒，他已经打定主意留在京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大明长远的未来，他相信自己做的事情是对的，只要持续下去，一直持续下去，大明会越来越强大。

一个好的皇帝，道德节操胜过嘉靖的皇帝，对大明好处极大。

“咳咳！”

想到嘉靖，文徵明就气的直咳嗽，徐渭赶紧起身，帮忙拍了拍。

“无妨。”

文徵明摇头，叹了口气：“好好做事，你还年轻，能做很多事情。千万别像我一样，一辈子什么事情都没做。”

“先生大名鼎鼎，做的事情不少。”

“龟缩乡间，做了什么？若是修院子，作画，也算是做事，岂不是跟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一般荒唐？”

文徵明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鄙夷朝堂，所以眼下他后悔，第一次觉得自己该做一些什么。

不是为了自己的子孙后代，而是为了自己。

其人老练，倒不是治民能力出众，而是浮生一世，他见过的东西太多，比徐渭多了太多，也更清醒，知道跟随平西侯的好处跟坏处一样醒目。

朝廷是容不下权臣的，更容不下人造反。

平西侯造不了反，甚至连子嗣都没有一个，反而是好事。若是现在平西侯病逝，大明所有人都会怀念他的功绩，将他的改革推翻后，继续奏乐继续舞。

“不说了，越想越气，睡觉。”

文徵明起身离开，徐渭苦笑着送走老人家，继而摇头。他虽然不知道文徵明为什么生气，却也明白这大明若无侯爷，当真是一潭死水。

管他严嵩还是徐阶，都是奸臣！只不过徐阶做的比严嵩隐秘一点，有人帮扶。严嵩身为抵挡，什么好处都没捞着，反而惹了一身骚。

是夜，徐渭还是一宿未眠，他始终在思考，思考自己的路是什么样的，但没有答案。

天亮之前，他终于决定，走一步看一步。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能找寻到自己要走的路。

平西侯要走的路，太危险，太危险。

.......

天蒙蒙亮，陆子吟便从床上爬起来，今日的内阁会议，他倒是不想参加，但不行。

昨日已经赶回来了，又恰逢其会，所有人都盯着自己。身为始作俑者，眼下什么话都不说，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徐阶早早地就到了，他坐在内阁当中，看着几个老头子先后入内，便上前将其搀扶起来。哪怕他明知道这些人挡住了自己的路，却还是毕恭毕敬。

不管喜不喜欢，规矩不能坏。

“阁老们昨日思考的如何？”他虽然是问，实则已经知道这几个老家伙现在在朝堂上面说不上话。若非是皇帝还需要他们，他们已经被清理出朝堂了。

眼下六部，内阁若是增补人数，上来的要么是徐阶一党的，要么是严嵩，最后是陆子吟。

无党无派的文官根本没有资格上位。

“考虑？若是改制，自然是支持的。”喻茂坚第一个开口，他性子如火，但此刻却说不出具体人选。

他们心知肚明会上来谁，眼下装糊涂，纯粹是想要徐阶他们留手，不要吃相太难看。

高官厚禄，喻茂坚不指望他们留给自己去安排，但总要有一两个知府，几个知县由自己提拔。

他打定主意，不管严嵩徐阶陆子吟商量出什么结果，自己都不反对。来日具体商讨下面如何分置府，县的时候，自己说的话，他们也才不会反对。

“具体人选呢？”徐阶再问。

“我非吏部尚书，并无推举人选。”

吏部尚书闻渊闻言一笑，淡淡说道：“我倒是有几个人选。”

此言一出，已经到了的阁老脸色各异，正在门口的陆子吟却是想笑。徐阶在朝堂上的对手可不少。哪怕闻渊知道自己很快就会退休，可在权利上面，却没有丝毫相让，妥协的意思。

毕竟他才是大明的吏部尚书。

“闻大人若是有人选，再好不过。”

严嵩从内阁一侧缓缓走出来，他由着李芳搀扶，笑吟吟的道：“此事至关重大，内阁必须好好拿出一个章程来才是。”

“老狐狸。”

陆子吟心中暗骂一句，已经知道严嵩跟徐阶私底下已经有了默契。这二人虽然是对手，可在眼下却也是最好的盟友。

没有人希望杯老前辈踩在头上，尤其是对方霸占着关键位置。

偏偏大明朝堂上的晚辈也就私底下骂骂，不能公开攻悍。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可不是开玩笑的。

“陆阁老也到了。”

另一边，徐阶看到了门口的陆子吟，笑道：“此事昨日便应该了解，却因为侯爷去了天津卫，方才搁置到今日。还请侯爷今日多多发言，草原辽东西宁府，这些都是侯爷一手建立的。”

陆子吟只是道：“晚辈才疏学浅，若非陛下厚爱，如何也走不到今日这步。总督区改制，任命官员，哪一件事情都是大事，晚辈甘愿听从诸位阁老的教诲，当一个听众。”

“小狐狸。”

一瞬间，往日或多或少跟陆子吟有所接触的老狐狸们，立马察觉到了陆子吟的意思。他不支持不反对，甚至不打算说话。

不过严嵩跟徐阶就没那么从容了，陆子吟就算自己不说，他也是这里面分量最重的人。别看他不愿意争抢，但一句话绝对能够决定一个布政使的去留。

他最了解北方，自然知道那些人适合去北方任职，那些人不适合。

别说内阁，就算是皇帝，这个时候也要选择相信陆子吟的判断，确保万无一失。

“诸位阁老，请坐吧。”

还是严嵩开口，他在一众目光当下请大家坐下，又请李芳宣读天子的旨意，随后才进入正常的讨论时间。

只不过这一次先开口的并非是喻茂坚，而是闻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