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徐渭之谋

“侯爷！”

陆子吟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逐渐暗淡，他跟一众护卫，丫鬟打了招呼，便直奔餐厅。

餐厅里面，文徵明跟徐渭并无任何不耐烦，反而觉得荣幸。不管是现在还是后世，家宴都是很重要的待客礼仪。

在家比在外面少了界限，能够更好的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

“小人拜见侯爷。”

“老朽拜见侯爷。”

“不必多礼，请坐。”

陆子吟笑着将二人搀扶起来，一脸真诚：“早在当县令的时候，我便知道文先生大明，后来又通过戚继光知道徐先生大名，今日一见，二位果然名不虚传。”

陆子吟藏了心思，没有将自己对徐渭未来的了解道出，而是以戚继光的名义，将功劳让给戚继光。

毕竟徐渭看来，若无戚继光自己这样的人根本没有机会见到平西侯这样的大人物。大人物很忙，需要处理的事务很多，没时间浪费在斗升小民身上。

哪怕是读书人的自荐，大多数时候也会石沉大海。

“文先生，前些日子您老人家的画作在礼部已经传开，许多人都对您的画赞不绝口，尤其是裕王殿下，想要跟您学画。”

“什么？”

文徵明吃了一惊，他虽然已经知道裕王对自己的画作很感兴趣。但这种感兴趣往往是自己帮忙画几幅画，赠予裕王殿下。而非自己教导一个皇子，还是最可能成为大明皇帝的皇子书画。

玩物丧志，大明皇帝喜欢做什么的都有，若是出现一个喜欢画画的，自己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若是唐伯虎，他自然乐意效劳。可文徵明是何等人，他能坐怀不乱，何况是面对眼前的景象。

只不过陆子吟不等他说出拒绝的话，便主动道：“此间并无外人，有话我便直说了。老文先生年岁不小，日后留在江南，还是京师，这一份恩情都到了。若是日后能够帮忙，我自然会帮忙。”

“殿下年虽不大，虽深谙世事，却也需要一个老成持重，道德操守在我大明列为前茅之人守卫。”

他说的直白，原本朱载坖身边是徐阶高拱张居正这些人，这些人能够教导出来的皇帝，自然不是什么好皇帝。

他们构建了新的制度，以文官不断压缩皇权，到头来被彻底反噬。

自己从未想要把朱载坖槟城一个废物，而是希望大明能够变好一点。哪怕为此会出现一个强权的皇帝，让大明文官手中的利益受损，他也在所不惜。

集权专制下的强大至少能够庇护无数百姓，若是文官为主，大明只会慢性死亡。

该懂得东西，朱载坖已经明白。陆子吟看来，这小子应该学学规矩，应该学习一下文徵明这样的硬骨头。

“老朽好像明白了。”文徵明顿了顿，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在他身边，徐渭却是有些急不可耐的想要开口说话，却又不能打断眼前的两个人。

好在陆子吟已经让文徵明答应，这老家伙绝对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成为帝师，哪怕只是教裕王朱载坖画画，那也是帝师。

“徐先生，你在西南战事当中，有许多错漏。你对西南之事许多事情都是按照邸报推算来的？”

他明知故问，别说是徐渭了，满朝文武除了几个能够接触到第一手战报的人之外，没几个人知道西南要怎么打，以及战果如何。

邸报都是修饰过的，可以说是内阁，也可以说是嘉靖可以编排，才有了现在的邸报。

已经这玩意儿大明人能够看，土司也能看，大家都是平等的。

陆子吟还没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想干嘛，朝廷也是如此。

“敢问侯爷，那您是不是想要逼土司不战自溃，杀其人，收其部落，置于府县？”

“自然。”陆子吟笑了笑，后面的人人都知道，但想要从只言片语当中推断出自己的真正目的，战术手段便可以证明，徐渭还是有一点本事。

“分土地，降赋税可宣扬出去？”

“自然。”

陆子吟还是点头，这些都是早就在做的事情，他要的就是敌人人心惶惶，自己一方坚如磐石。

就算对方想要决战，自己也不给他们机会，而是拖着，让对方毫无战心之后，在一战将其击溃。

“此战我大明必胜，只是想要彻底将西南的土司改为流官，还得多用官员，以刑法压制，不求他们能做什么，只求他们能够维稳地方。十县当中但凡有一两个能做事的，日积月累下，便能让地方面貌恍然一新。”

“小人见侯爷为总督，或是巡抚时，考核官员十分严谨，此当在西南推广。此番侯爷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这尚方宝剑，有跟没有，相差极大。”

申时行神色早就有了变化，他在京师学会的便是与人打交道，如何不知道尚方宝剑的厉害。若是老师真的能够掌握这一权利，能够先斩后奏，监察地方。哪怕只有两年时间，也足够在地方上做出一番事业。

他意动，突然也想南下。

“说得不错，但不现实。”陆子吟笑笑，算是赞同。徐渭所言很不错，但没卵用。权利不是自己想要就能要来的，尤其是先斩后奏的权利，往日自己是有的。可眼下就算是有，自己也不敢用。

自己一回到京师，就联合文武百官商贾，阻击了一次皇权扩张，得罪了嘉靖跟他手底下的几个太监。

若无意外，嘉靖跟他的人都在等待机会，找寻到自己错误之后，下黑手。

这个时候去要权利，嘉靖不可能给自己。实权总督也就罢了，先都督北方，军中新锐都是自己提拔起来的。现在都督南方，军队还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军官也是自己训练出来的。

若是自己还能监督文官，那权利太大，即便是陆子吟自己也不敢去谋取这样多的权利。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如此一来，那就太可惜了。”

徐渭何等聪明，他孤芳自赏，眼下遇到明主，谋划不得，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内幕比自己想象当中的还多。

只怕自己恩主眼下也如履薄冰，并非是什么都是他想做就能做到的。

如此想着，徐渭也释然了，便只是道：“西南地区土司极多，侯爷可以借此机会，以土司为由，清查官员作为，不合格者一律上报。”

“这倒是不错。”

陆子吟嘿嘿一笑，这小子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