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2章 他们是人

家臣们一想也是，现在就算回到倭国，最好的结果也是跟着大明混。

论及忠诚度，他们自诩忠诚足利家族。可现在日子好过起来，人人都有以后路之后，为倭国利益，背叛足利家族，那是开玩笑。

这才十六世纪，倭国大名遍地，还没有国家概念。更别说倭国的国家概念就是贵族共和，老一辈的大名仍旧是地主，掌控权利。只不过在这一过程当中，随着西方化，出现了一批英美的走狗。

二战后，倭国的历史便是本土派跟美国派之间的斗争。

几百年后，都没人为了国家利益，牺牲自己的利益，更别说现在。

“家主英明。”

一个人开口，一群人开口，继而其中一人道：“一旦大明朝廷答应，就要立马做好准备。武器装备战舰，大明并不匮乏，随便就能拨出来一部分，交给家主。但想要夺回京都，需要练兵。”

“我们必须从京师三大营，甚至平西侯麾下的精锐当中，雇佣一些军官，前往济州岛，作为教官，训练军士。”

“不用。”

足利义藤摇头道：“大明的战术很好，但对士卒的要求极高。倭国的士兵大部分是达不到这个要求的，我们也没有足够的土地，银子用来赏赐。”

“我打算训练一支一千人的军队，以新军方式训练。余下的一切照旧，只要他们能够帮忙壮声势就行。真正打仗还得看精锐，一千人能抵一万人，能够横行本岛。”

“哈衣。”

一群家臣连连点头，他们虽然没有资格进入大明新军当中受训，却也看邸报，知道大明新军的作战方式。眼下听到家主所言，他们深以为然，毕竟大明新军就是靠精锐作战。

与其浪费时间训练一堆下等人，不如挑选一些精锐培养。把剩下来的钱用在大明做生意，一年就能在训练一个千人队。

大概二百年，就能武装出眼前明军的数目。

二十万大明新军，足以碾碎任何不切实际的念头。

......

“老师，您为什么不答应他们？”

直到天快黑了，朱载坖方才忍不住发问，他实在好奇，自己老师今天一整天的时间，看似什么都说了，看似什么都做了。

实际上一点都变，大明还是以前的那个大明，沙皇俄国跟倭国的诉求，自己老师并为答应，只是决定帮忙周旋。

“你说呢？”陆子吟看向自己学生，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是自己学生问出来的。

他不理解。

“学生不明白。”

陆子吟见说，也不动怒，而是笑道：“他们是人，其次才是沙皇俄国的外交官，幕府大将军。”

“学生好像明白了一点。”朱载坖眨巴眨巴眼睛，脑袋飞快转动，一瞬间便想了许多事情。似乎正如老师所言，他们跟身后的国家，未必是一致的。哪怕他们已经是背后国家的代表者，也是如此。

“倭国人想要更多的武器，希望大明支持，为此不惜将土地送与大明。可那些土地，真的是他们的吗？幕府制度下，幕府将军的权力不断衰弱，他根本控制不了任何大名。”

陆子吟娓娓道来：“对西方人而言，来东方是美差，但很危险。那位沙皇俄国的彼得公爵，在京师赚钱的心思，比做外交官的心思更大。他来大明什么都做不了，还希望大明派兵对东欧的鞑靼人进行打击，维护商道。”

“反倒是俄国沙皇的命令，他一点都不在乎。”

“所以这就是侯爷要在莫斯科开设公主钱庄，他乐意之至的原因？”

“对。”

陆子吟嘿嘿笑：“道义，责任，可以用来约束自己，但也可以用来约束别人。彼得便是因为国内一直督促，他才不得不求见我。往日你看他拜见过大明其他官员吗？驿站的人跟商会的人都说，彼得公爵不是在去江南大肆购入瓷器丝绸蜀锦松江的印花棉布，便是在火急火燎的给国内送信，让他们筹集更多的银子过来。”

“可是老师，若是在沙皇俄国的钱财太多了，没办法运输回来的话，岂不是给人做了嫁妆？”

陆子吟哑然失笑，亏这小子想到这里了：“钱庄的钱，从来不是钱庄的钱，而是储户。”

“在欧洲，很多国家想要向传教士，教堂收税，但一直都无法成功。于是就在现在，欧洲的宗教开始分裂，彼此变成血仇。宗教之间的战斗比以往更加血腥，无数人被卷入其中。”

“如果俄国人的牧首将他们的钱存入钱庄当中，俄国沙皇敢不敢没收钱庄里面的钱？没收他的敌人，他的朋友的钱，成为天下人的敌人。”

“学生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陆子吟笑笑：“土地，房屋这些东西没有任何价值。钱庄会在一定时间内将银子，铜钱，换成金子，然后送回大明。只要能够保证钱庄的正常运行，就足够了。”

“再说了，大明人不会把钱存在莫斯科，就算他们去莫斯科行商，只需要在钱庄兑换便行。他们带走的是纸，银子一直都在大明。”

“俄国人想要跟大明贸易，就会把银子存入钱庄当中，除了方便之外，大明的武力就是最大的保障。”

“记住，黄金是硬通货，可能一千年后，这东西都是货币稳固的根基，是现在银票的根本。”

朱载坖已经被搞得头昏脑涨，他隐约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还是不相信这些人会为了利益作出这种事情。

朝堂上面的李芳，严嵩，徐阶再不好，他们也是有底线的。

只不过朱载坖并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线，是被自己老师硬生生=抬起来的。

一只蝴蝶都能影响许多事情，更别说陆子吟这样的人，他煽动的翅膀，已经让这个时代变了。

“回去吧，明日随我去礼部看看。”

看了一眼已经漆黑一片的天，陆子吟摆摆手，送走朱载坖之后，迎接他的是一盏盏灯笼。

顾横波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眼前的男人似乎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情，即便如此，她还是道：“夫君，一切都安排好了。”

“那就吃饭睡觉。”

陆子吟微微颔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