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妥协

“父皇！”

静谧的万寿宫中，突然出现的朱寿瑛让嘉靖抖了一下，他冷不丁的睁开眼睛，闯入眼眶的却是一脸愤怒的女儿。李芳苦笑连连，他想要阻拦，可这宫阙当中谁也不敢拦着这位小姑奶奶。

大明的皇帝都不管的人，他们哪里敢管！

“多大了？还毛毛躁躁的......”

“父皇休要打岔，儿臣在紫禁城里面碰见平西侯，方才知道父皇又要夺了平西侯的成绩，张冠李戴到自己头上。”

一开始的时候，朱寿瑛还是真正生气，她自然能够理解付出没有回报的心情。一路走来，她却又明白过来，陆子吟不愿意担名的原因。

可她更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她很失望，大明上下缺少的就是陆子吟这样能够做事的人，愿意为了大明利益，牺牲自己利益的人。

她不信自己父皇不知道陆子吟意味着什么。可偏偏自己父皇从未改变，一直用制衡的心态对付朝堂。

好似天下人都是他的臣子，天下人不敢推翻他这个君父一样。

“我大明圣天子应该海纳百川，眼下时局稳定，应当做些事情，休要官那些腐儒是否操控朝堂。若只是平衡，父皇一朝我大明自然无恙，日后呢？”

嘉靖面沉如水，想说自己哪管死后洪水滔天。但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他何尝不知道自己肩膀上担着多大的压力。

整个大明都自己肩膀上扛着，三十年如一日。自己就不能休息休息，不再去跟臣子勾心斗角了，不行吗？

可这样的话，嘉靖说不出口。

自己花了三十年，才分化的朝堂，才能稳定的时局，还能继续运转下去。陆子吟是意外，他手中掌握的权利，已经足以威胁到自己。

“现在陆子吟对我大明并无二心，日后呢？”

嘉靖语速仍旧缓慢，他冷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让朱寿瑛难以接受：“父皇难道以为陆子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吗？”

嘉靖反问：“这朝堂上文武百官，何人不是为了自己。你不是为了自己？”

赤裸裸的话语让朱寿瑛愣在原地，她从未想过自己父皇是这样想自己的。

“既然我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那便为自己好了。从今日起，一切在商言商，陛下，告辞。”

嘉靖也愣了一下，但他很快恢复一开始的波澜不惊。在位三十年，他所见的东西太多太多。

他只想信自己的判断，陆子吟这样的人，会形成新的文官体系，变成比三杨更恐怖的存在。

大明的权利也会被这样一群人撰在手中，往后的皇帝也会成为他们手中的玩具。

这样想着，嘉靖倒是心安理得起来。哪怕他无法预知未来，可过去无数经验任然让他明白，儒家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些读书人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子吟身处其中，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权利更是一切的催化剂，为了保住权利，或是自己的富贵，性命，所有人都要拼劲浑身解数，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可要是夺了朱寿瑛的权利，谁能管辖那么一摊子的事儿，还能将钱财输送到自己手里面？

更别说朱寿瑛的钱都是私产，不能巧取豪夺。身处在大明这一制度底下，许多规矩是皇帝跟大臣共同遵守的，一旦某一方的人过界，大明其他人会悍然反击。

个人财产不可侵犯，一向是政治正确，哪怕大明上下无人真正提及，也不在乎。但政治正确也是大明的一部分，臣子要假装在乎，皇帝也要假装在乎。

一旦皇帝连自己亲女儿的产业也要谋夺，钱庄的信誉会一溃千里。大明上下，人人都相信常安公主朱寿瑛的信誉，她就是活字招牌。

而皇帝嘉靖是负资产，一旦他沾惹某件事情，一切就会变坏。

倒不是大明百姓天生就对皇帝充满不信任，而是嘉靖长达三十年的统治，并未给大明百姓带来任何的好处。反而让大明百姓家家清净，文官武将也是人人自危，不愿意靠近皇帝。

哪怕是严嵩这样“帝党”，也在崛起之后，迅速跟皇帝若即若离，免得靠的太近被波及。

哪怕严嵩现在还在为了嘉靖而搞钱，却不是为了嘉靖，而是为了权利。他搞钱的目的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权利。

朱寿瑛知不知道这一点，嘉靖不知道。但他头一次发现，涉及到陆子吟的事情都会变得不妙。

半晌之后，李芳回来许久，嘉靖才幽幽的道：“李芳，以陆子吟为礼部左侍郎，加从二品。”

李芳脸色微变，惊讶的很。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嘉靖这样一番话会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大明上下，从二品的文官都是有数的，现在多了一个平西侯陆子吟，对朝堂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须知陆子吟不是在南京，而是在京师，手中又有国之重器军队，更有五省总督，一省巡抚。

年纪轻轻，陆子吟却是已经再迈出了一步。

李芳不知道此刻皇帝脑袋里面想的是什么，却也知道自己的任务。

他领命而去，再度抵达内阁的时候，严嵩徐阶等人都在，他们对方才的天子旨意倒没什么抗拒，更不会觉得不妥。

反倒是觉得理应如此。

徐阶笑呵呵的，想的跟严嵩却一样。陆子吟年少轻狂，眼下爬的越高，摔下来越痛。

他们就在边上，看得真切。眼下一切看似是陆子吟主导的，实则要是没有嘉靖，根本没办法推行。

归根结底还是陆子吟让皇帝看到了利益，看到了希望，才会有眼下的一切。

大明按照陆子吟的计划去做，的确有利益。但这一利益并非是来自源于开源，更多的还是利益在分配。

眼下局面对他们而言，十分美妙。陆子吟得罪的人越多，局面就会越好，严党，文官的权利也会越大。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陆子吟彻底失去权力的那一天。

大明的构架下，纵然陆子吟的根基再深，也只能保证自己不死，而不能保证自己能够留在朝堂。

大明就是皇帝的一堂言，官员可以反对皇帝，但无法反对皇帝的任命。

无论是明升暗降，还是勒令致仕，都是皇帝的惯用手段，谁都无法违背的手段。

“严阁老，徐阁老，陛下有令，以平西侯为礼部左侍郎，升从二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