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1章 先走为上

炊烟底下，伙头军早早地便在做饭，他们忙忙碌碌，身边则是站着几个空闲的土司兵。土司兵打着哈欠，早早起床换防，心中多少有些懈怠。

一整夜的功夫，明军并未出现，反倒是守夜的倒霉蛋即将起床，马上要面对新的一天。

“老杨，饭什么时候好？前面开始催了，咱们的杨将军要吃饭。”

军士发着恼骚，底下的人不敢附和，都是干笑着：“都去看看，给杨将军看看有没有煮好的。”

数十口大锅哪怕是同时下米，也不会同时煮熟。更别说这是早饭，播州杨氏还没有富庶到给士兵吃大米饭的程度。

这是白粥，以及荞面馒头。

说是白粥，土司兵们已经习惯这玩意儿在水里面找米，馒头也是杂粮更多。若不是现在土豆以及玉米没有在播州广泛种植的话，这馒头早就变成玉米窝窝头了。

时至今日，播州杨氏对军士，百姓还是一如既往地轻视，压榨跟玩似的。

他们没有注意到，就在官道一侧，一支明军已经到来。整宿未眠的明军军士士气高昂，丝毫没把眼前的土司兵放在眼中。

“左右各分一支，掩杀上去。”

“以俺看，这营寨处处都是漏洞，一旦接战，必定大获全胜。俺要你们，此战尽可能的杀敌，保全自己。遗漏的土司兵，有夜不收料理，俺们只需要将其杀到胆寒！”

张千总身先士卒，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官道边上。

运粮队的营地冗长，简陋，无数木栅栏一扎，便是他们的营地。绵延数里，更是让他们处处都暴露在大明的兵锋之下。

他压低声音，却压不住身边军士的神采飞扬。他们潜行，在林子里面猫着，为的什么？为的还不是现在！

长久的太平，小规模的宗族械斗，让土司兵完全没有作战的经验，他们单对单或许能够跟大明新军旗鼓相当，但在甲胄武器，纪律配合都远胜他们的明军面前，他们一触即溃。

第一次遇到明军的土司兵们在炸响的呼喊声当中看向营寨外面的一道道人影。那些人影在晨曦当中拖长，好似鬼魅一般扣动扳机。

“砰！”

爆豆子似的枪声让营寨里面的土司兵忍不住心生恐惧，身边族人倒下惨叫的声音更是让他们胆寒，忍不住往后退。

只有极少数人拖拽着身边的人往后。

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反抗的心思。

刚刚醒来的土司兵军官们更加惶恐，明军来势汹汹，此前便有消息说，明军宽恕百姓，严惩反明之人。

士卒自然是百姓，他们懵懵懂懂，在硝烟当中后撤，还能保全一条性命。军官心中大惧，他们不知道这些明军从何而来，却知道这些明军能够要了自己的命。

当下他们不敢迟疑，不少人直接溜走，余下的则是寻找杨将军，让他带着自己逃离战场，将自己的部众直接抛弃。

杨将军站都站不稳，他看着明军来袭，面如死灰。

天塌了！

连带着身边人寻来，请自己离开，他也没有任何动作。

“走？还能去哪儿？没有援军，单单俺们这些人能做甚？此番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

杨虎权威不足，在播州以杀止杀方才树立了一点权威，让反对他的人都藏在地下。偌大的播州杨氏，眼看大明势如破竹，对大明忠心耿耿的人立马多了起来。

“将军放心。”杨将军的狗头军师不知道从何凑上前来，努力安抚：“杨宣抚司纵然对今日局面不满，却也不会责难将军。”

“今日之战并非将军过错，而是明军突袭。此地乃是娄山关之后，谁能想到那大明军队能够出现此地！照小人看，那娄山关不保，前军也没了。”

“只要将军能够收拢部分败军，还有一线生机。再说了，这年月有人便是草头王，若是杨宣抚司不满，大人尽管上山等着明军破了播州，再下山请降，保住一条性命。”

狗头军师满头热汗，他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此刻非但没有想着如何与大明交锋，反而是找好了退路。

“军师说得不错，当下应该尽快收拢败军，立刻南下。”

“就是就是，此战非战之过，若是早知道明军破了娄山关，俺们也不至于送上门去。”

有了台阶，杨将军看了一眼可能出现在明军，耳边是数百步之外的喊杀声。他点了点头，咬牙道：“立刻收敛兵马，整军备战，若是运粮队前中两部能够挡住明军兵锋，俺们就扑上去。”

“要是他们败了，俺们也只能退避三舍，保存兵马。”

“妙啊！若行此计策，定能大胜！”

众将眼前一亮，心中不有佩服起来。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找到这样一套说辞有多不容易。

不愧是能够担任一军主将的人，把撤退的准备当做是反击的人，天下恐怕只有他一个。

不过这样一番言论正中在场人的下怀，明军来的莫名其妙，却杀得各军连连败退。若无意外的话，此处很快也会被明军杀穿。

“报！前军大败，明军席卷而来。”

不等此地军士集结，新的噩耗送来。在场众将却是已经了然，他们早就不抱希望，眼下纷纷看向杨将军。

杨将军表情复杂，心情倒是大好。

他娘的，现在总算可以撤退了！

“撤！”

他犹豫再三，还是咬牙说出哪一个想说却又不能说的字眼。

“撤退！”

下一息，无数人开始撤退。

“等等！”狗头军师忽的拦住想要放火的杨将军：“不许放火。若是粮食被烧掉了，来日清算起来，你我也没有好下场。”

他急了，恨不得给杨将军两脚。要不是杨虎任人唯亲，打压杨烈一党，自己也不至于为此人出谋划策。

眼下他竭力想要杨将军南逃，倒不是他关心此人，而是枪打出头鸟。杨虎真要杀鸡儆猴，也是杀杨将军，而非自己这样的小兵。

明军更是如此，只诛首恶，足以让杨虎等人胆寒，也能让自己这样的小兵躲过一劫。

但要是放火，追究起来自己也躲不过。

他读过书，记得张鲁旧事。

“不放火的话，我们就能有好下场？”

“将军效力于播州杨氏，一切都是奉命。眼下放火，可有上命？”

“不曾。”

“且听我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