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6章 矛盾

在拉拢商贾士绅成为新的合作对象之后，四川北部再无掣肘。士绅最会审视时度，知道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

往日的恩怨情仇不值一提，人人都在奔向未来。

大军涌动，离开成都的时候，穿行骡马市，直出城东。

百姓议论纷纷，他们见过新军入城，却没见过这些深居军营，除了训练极少出现在街头上面的新军数目如此大，如此精锐。

老百姓不懂什么是强兵，但也明白这些新军跟军户的确不一样。

一直到城外，陆子吟勒令停步后，城门口的百姓正踮脚望着在城门外结阵的明军。

“往后看看，看看你们的兄弟姐妹，父老乡亲！看看他们是不是在等你们凯旋而归！”

陆子吟骤的开口，声音随着扩音器传遍军阵：“此行南下，胜了，他们安然无恙，若是败了，四川之地，十室九空！”

“你们要胜，还是败！”

胜还是败，是人都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没人会选择失败，死在蛮荒之地。

这合计不过六千多人的队伍，此刻回首望去，看到的不仅仅是家乡父老，妻儿老小，还有满城百姓。

此刻双方虽然没有别的交流，可骨子里面大家却都是自己人。

攻守相望，利益一致的自己人。

不管对谁而言，南边的乱都要平定，他们已经没了后退的选择，余生只能前进。

陆子吟三言两语之后便不再说话，没有什么比亲眼所见来的真切。这些新兵战斗力不足，勇气更是匮乏。

这不是游戏，士兵也不是数据，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只不过他们的嘴巴被堵住，即便说出话，也会被人忘却。

这就是小人物，哪怕他们曾经惊天一吼，推翻一个个朝代，到头来还是黔首。

但这一次，小人物们看向身后，胸腔当中多少有些悸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们聚在一起，此刻心中多少生出来几分责任感。

只不过，这一份责任感，在随后的赶路当中消失殆尽，只剩下纪律与服从。

由老卒混杂新兵构成的夜不收不断向前探索。哪怕是大明境内，他们也好不迟疑。老卒们不断传授新兵如何弄清楚敌人，以及如何从战场上面活下来。

夜不收也好，步兵也罢，都是一个整体。

以小旗总旗百人队千人队构成一个整体，小旗当中每个人都是袍泽弟兄，都要互相帮助。总旗，百人队当中这一份默契会少一些，但也是生死与共的弟兄，能够相互信赖。

老卒们不吝传授，并不觉得自己知道的东西传授出去，就会饿死自己。

他们巴不得自己的兵表现得更好，成为自己的助力。

一个小旗当中，某个人优秀，他会晋升的更快。整个小旗优秀，小旗会晋升的更快。

哪怕是寻常士卒，只要能够教导新人入门，都会结下善缘。

每一年的新兵当中，都会有那么几个比较猛，前途明亮的人。

能够在关键时刻拉一把，好处多多。

随着无数骑兵向南，大明兴师动众的消息也让铜仁府上下死寂一片。

土司叛乱只能偏安一隅，他们并无任何成熟计划，就连反叛大明也是临时生出来的念头。他们只知道大明很大，却没想到大明如此之大，调兵遣将越来越多。

吴黑苗大步穿行在铜仁府内，他奔向府衙，只想见到此刻铜仁府真正的龙许保。

同样都是苗人，都是苗寨之主，跟张岳是生死之敌，可在关系上面，他们却并非是亲若兄弟，而是彼此之间龌龊不断。

张岳被俘虏之后，铜仁府上下已经都是苗人占据，可在权利上面，吴黑苗却没有占据太多份额。反倒是龙许保占据了府衙，权利一日大过一日。

就连驻地，吴黑苗都挪到了下面的小县城，跟贵州兵马对峙。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春天已经到了。

最重要的春耕时节，大军必须抽调人马下地干活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调动那么多人手。

哪怕是自己部落的兵，他也发现有些指挥不动。

这让吴黑苗心中愈发不满，才有带兵前往铜仁府一事。

“老吴，来的真好。”

龙许保见到吴黑苗，不惊反喜，大声道：“明军大兵压境，湖广，四川都有重兵集结。贵州虽无重兵，却也难以攻陷。那些军户周遭并无土司愿意跟我们一起反明。”

吴黑苗闻言也是吃了一惊，湖广他是知道的，可四川练兵不假，又是什么时候大兵压境的？

他顾不得争权夺利，道：“明军来在四川集结了多少兵马？”

“单单是战兵便有两万云集在重庆府，那播州杨氏不知好歹，到现在也不肯跟我们合谋。明明族长被软禁在重庆府，那平西侯又不好惹。”

龙许保紧咬牙齿，恶狠狠地说道。

他对陆子吟并无了解，只知道此人战功赫赫，即便是他们这样一直跟大明敌对的人，都听过陆子吟的威名，由此可想一般。

“不好惹？这里是贵州，是大山深处，不是北方。那新军多骑兵，动作迅捷。老子的兵跟他们作战，不少探哨营寨都被拔了。可真要论及山地作战，大明绝对不是我们的对手。”

龙许保闻言也是连连点头。此番造反，苗寨最先出兵的便是他跟吴黑苗，其余聚拢兵马而来的都是后来者，权利比不上前面两位。

许多时候，他更倚重，也更忌惮吴黑苗。

权利就那么点，分不得。

“对了，此番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龙许保半晌之后，听着其余人介绍情况，又想起吴黑苗的来意。

“春耕。”吴黑苗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打仗很重要，但种地同样重要。哪怕掌握一府之地，眼下想要击败大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更别说粮食不足。

“若无更多进项，粮食无法支持到今年年底。必须春耕，才能跟大明对峙下去，将其击败。”

“胡言乱语！明军步步紧逼，人都种地去了，你让他们回来跟大明开战，他们真的愿意回来？自从那俞大猷宣传大明不追究苗兵倒戈咱们一事，每天都有逃跑的士卒。依我看，不能让他们离开城池，就连一些不重要的关隘，哨卡都要放弃。免得被大明各个击破的同时，也保证那些有二心的人，无法叛逃！”

“必要时刻，可以将那些人全都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