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8章 针锋相对

此时并无远程通讯，严嵩只知道陆子吟正在南下，可究竟那一日到，也只能估摸一个准数，再派人在码头上等着。

当仆从到来的时候，陆子吟也到了。

一行人一前一后进入严嵩从江南士绅手中借来的园林，看着上面挂着的阁老府，不禁一笑：“严阁老，倒真是到哪儿都不忘借势。”

“侯爷说笑了，我家老爷对您推崇的很，若非不知道侯爷何时到来，早早地便去码 头候着了。”

那仆从话音还未落下，脸上仍旧挂着讨好的笑容时，一个人影却是闯入他的余光当中。

“老爷！”

他赶紧上前，一旁候着。严嵩已经到来，他由着仆从搀扶，虽然没有亲自到门口迎接，却也相差无几。

值得严嵩这园林当中迎接的客人，整个南京，只有寥寥数人。他们都是严嵩竭力想要拉拢的对象。

这年月，士绅之间的关系有好有坏，并非所有人都跟文官关系密切。

准确说，从杨氏父子，到夏言，再到现在的严嵩，徐阶。朝堂上面的大王旗不断边患，下面的人的身份也极为复杂。

除了大明官员之外，他们有的是杨家父子的学生，有的是夏言提拔的人。这些人对徐阶来说，未必是助力，而是敌人。

任何有影响力跟他争夺文官领袖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说白了，大明只需要一个文官领袖，皇帝并不介意这个人是徐阶，还是高拱张居正。

只要这些人能够把事情办好，那就够了。

“阁老。”

陆子吟笑盈盈的见礼，搀扶严嵩：“数月不见，阁老倒是比在京师的时候精神多了。这江南水土，还是养人。”

严嵩很满意陆子吟的态度，继而说道：“朝堂纷乱不断，不好做事。这江南之地看似一团乱麻，可有侯爷襄助老夫，江南之地便是砧板上的鱼肉。”

“阁老说笑了，下官算什么？这大明的天还是要阁老这样的人才能顶得住。换做旁人，大明已经天塌了。”

两人并行，很快进入厅堂当中。此间炉火早早地烧热，红色的木炭释放能量，让空荡荡的厅堂暖烘烘的。

跨过门槛，陆子吟置若罔闻，此间有数百平之大，只为了严嵩一人，便烧的暖烘烘的，靡费之大耸人听闻。

可大明从皇帝嘉靖开始，便是如此。哪怕只有他一人，偌大的宫阙当中也要烧的暖烘烘的。

数万太监所费，更是天文数字。

哪怕皇帝不吃不喝，他身边的人却不会饿肚子，不会为了大明节省半分。

对人而言，花掉的是尊严，是底气。寻常人想要薅大明的羊毛，还没有那机会。哪怕是宫里面的太监，也分三六九等，薅羊毛的力度也相差甚远。

这等事情，见多了，陆子吟也懒得说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短时间改不了。

先后落座后，自有仆人送上上等的西湖龙井：“此间虽然繁华，却不比京师，着实没无什么好招待的，还请侯爷海涵。”

严嵩笑笑：“侯爷千里迢迢南下，可有办法平定土司之乱？”

“土司不过是小患，牵扯不过百万人。阁老做的事情牵扯甚广，才是重中之重。下官方才下船，便听闻有许多人论及阁老功绩。各地清查土地一日千里，不用等到元宵节就能让陛下满意。”

陆子吟嘴角上翘，勾勒出一抹笑容。严嵩所作所为他很清楚，国事为重，他也不好反对，只能暗中记下来。

这老狐狸！

这般想着，陆子吟倒是没有太多不满。毕竟那个时代，被人利用都是很常见的事情。哪怕自己身居高位，也改变不了。

“侯爷说笑了，此番能够让陛下宽心，靠的不是老夫，而是侯爷。”严嵩不居功自傲，反而将功劳推给陆子吟。

“大可不必，下官初来乍到，对南京一无所知，如何能够让陛下安心？阁老为我大明效力多年，官居一品，乃是我大明的擎天柱。此番南京事毕，想来陛下对阁老的重视，又会增加不少。”

陆子吟毫不迟疑的拒绝，他又不是蠢货，来南京只是来南京，待几天之后就要离开。

严嵩死活，他压根不在乎。

反倒是这江南士绅，他准备好好接触一下，看看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就算不能，也要想办法将其一部分变成自己人。

至少不能让那些外人变成敌人。

尤其是严嵩言语当中的大恶人。

严嵩眼见陆子吟不上当，也不奇怪。都是老狐狸，知道对方心中想着什么。对于寻常人来说，眼前的功绩大大的。偏偏严嵩也好，陆子吟也罢。

他们都是大明重臣，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

谁对眼前的功劳都没兴趣。

严嵩只想自保，陆子吟想的是做事。

目的不一样，眼前的结果却要一起捍卫，一起将功劳推给皇帝。

严嵩只是笑：“侯爷是聪明人，也知道老朽是不得不为之。这江南士绅什么星子，您很清楚。他们对侯爷您颇为不满，对我这老不死的，也是忌惮的很。”

“若非陛下委任侯爷，老朽也没办法借着侯爷的名义让士绅退步，更没有今日局面。”

“阁老，下官有话就直说了。这大明南方看似是士绅的地盘，日后却不一样。阁老身居高位，在江南手段不断。日后必定有一大批唯阁老马首是瞻的官员。这江南之地的百姓，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未来七日，我会留在南京，为南京一地军户改革打下基础，尽快练出一批新军，为我大明效力。”

“各地苛捐杂税，该收敛一下。敲骨吸髓的官吏，也该杀就杀。”

严嵩收敛笑意，认真道：“值得吗？”

陆子吟想了想：“北方大抵改了七七八八，南方一成不变。今年有乱民，明年还有，后年还有。日后史官记载不是嘉靖二十九年苗民反，便是嘉靖三十年百姓乱。朝廷国库空虚，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与其让士绅骑在咱们的头上，不如趁着民乱，土司叛乱，让士绅明白大明是谁做主。不是徐阁老，而是严阁老您。”

“错了，大明当家做主的人是万寿宫里面。老朽只是一个靶子，做好了没有功劳，做不好便死定了。”

严嵩只是摇头，他对自己的身份地位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