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路在哪儿

陆子吟只是一笑：“陛下有所不知，行军作战最怕的是不懂行的人胡乱指挥。只要陛下下令调遣军队入川，在勒令其人负责统军，却又不插手实际作战。纵然大军南下巴蜀与土司作战，等熟悉地形之后，纵然不会大胜，却也不会大败。”

“我大明兵强马壮，土司一旦造反，三五月内不能席卷整个省份，其他地区大军便会蜂拥而至。这三千人马与其说是平乱的，不如说是挡住乱军，等待援军而来。”

“如此一来，三千人马所需不大，却也能推动一府军改。时间一长，四川稳如泰山。”

嘉靖深以为然，朝堂上面的文官看似什么都能做，实则一群废物。让他们打仗，他们自然不会。贸然插手，人人都自诩下一个陆子吟，临阵时才会暴露自己的短板，败的一塌糊涂。

眼下让张居正领兵，却又不许其干涉行军作战，倒是正如陆子吟所言，不会大败，便不会让局势糜烂。

更何况巴蜀土司真的会叛乱吗？

这一点，他心中没底，不知道那土司是否会贸然行事。

“陛下有所不知，臣领陕西行都司总督之时，从河南，陕西，巴蜀募兵不少。当下可以将巴蜀兵马都调遣进入巴蜀，由他们为主，改革军户。这些军士熟悉巴蜀地形，当中还有不少土司治下百姓。这些人眼下都吃我大明的饭，来日与土司作战，必定能够发挥大用。”

“土司兵马未必对我大明忠心耿耿。”

李芳忽的插嘴，却不是他想说话，而是他注意到了皇帝的眼色。身为皇帝，嘉靖自然是不会怀疑自己士卒的忠诚。该怀疑此事的是李芳，该由他做坏人。

“李公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土司治下百姓日子尚且不如我大明百姓，那些土司兵对上并无忠诚，只是无法反抗。当下他们为我大明效力数年，口袋里面揣着的银子可不是土司给的。”

“他们现在效忠的是我大明，陛下才是他们的衣食父母，给了他们权利，让他们能够吃饱饭，家人也能过上好日子。”

“一旦回到土司治下，他们日子不会跟十年前有任何变化。人人都想过好日子，见了世面之后，土司兵便是我大明最忠诚的战士。”

“前朝有藩镇......”

“藩镇有钱粮，也有募兵权利，权利滔天。我大明新军无作战权利，钱粮在兵部手中。反倒是军户自成一体，钱粮都是军户武将掌控，他们才是我大明尾大不掉的威胁。”

王朝末年，新军这样的兵马可能直接反明，但不会成为军头。他们的构成让他们并无实际独立，脱离行政之后，会很快纪律败坏，失去一切。

军户这样的坐地户，才能在变革当中变成军阀。

一如明末，清末，地方实权派都成为军阀。

嘉靖笑笑，对陆子吟的回答十分满意。他不傻子，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门道，也知道权利必须由自己掌控。只有这样，大明才能继续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虽然不是一个好皇帝，却是一个合格的独裁者。

在对于军队的态度，他跟陆子吟态度一样，也知道陆子吟对军队影响力极大，却无法让军队完全听命于他。

大明军队首先听命于皇帝，随后是内阁。具体的指挥是兵部，命令是左右侍郎，员外郎等人下达给五军都督府。

五军都督府则是具体管辖某一支军队。

一层一层的管理，任何一层都需要文官武将，乃至于太监配合，才能进行下去。

大明看似是文官掌控兵部。

可要是没有司礼监勾红，兵部一文钱都从户部拿不到。

陆子吟压根没有实力造反。

时至此刻，嘉靖总算下定决心，要将南方的军户在三五年内彻底清理干净。只不过先从谁下手，谁后下手，还得从长计议。

无论是遣散军户，还是新募军队，都需要银子。

大明那么大，银子却是不多。国库今年没穷到跑耗子，却也快了。

尤其是徐阶那厮，在朝堂上面装模作样，私底下却纵容地方官员胡作为非，对抗朝廷！

只是大明需要一个徐阶，就算是朝堂上换掉徐阶，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徐阶出现。文官就像是荒草一样，随时都能长满大明朝堂。

个大的就是他们的领袖，带着他们对抗皇权。

“爱卿说得不错，朕有心改革四川军户。既然爱卿推荐张居正，便让此人负责此事。湖广以及江西，则是由俞大猷负责。若是还有叛乱，在言其他。”

嘉靖很快结束了对话，他对陆子吟欣赏又警惕，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奖励陆子吟。

无论是爵位，还是官位，陆子吟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的巅峰。在往上就是实打实的从二品官员，要么担任一省布政使，要么担任一部侍郎，算是大明权力最大的十几个人之一。

不到三十岁，就走完了别人一辈子也走不完的距离，这已经超出了嘉靖对其的预期。

大明倒是没有不封王的传统，陆子吟战功赫赫，在二十年封王也不在话下。

但一个活人，年轻人封王，多少有些不合适。

文官倒是不会反对，他们巴不得把陆子吟丢出文官阵营的，让陆子吟去当勋贵，不跟他们争抢朝堂上面的权利。

至少陆子吟不是朝官后，在朝堂上面的影响力会大大降低，对文官的威胁也会减少。

更别说封侯拜将带来的忌惮。

皇帝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该忌惮什么样的人。

“李芳。”

嘉靖想到这里，开口之后又沉默了。李芳跟陆子吟的关系一直不错，自己问他，陆子吟也会很快知道这里的谈话。

有些话，不能说。

“主子万岁爷，奴婢在。”

“准备午膳。”

“奴婢领命。”

李芳不动声色的点头，没有多问。他不是傻子，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陆子吟熬过这一关，在皇帝心目当中的重量增加，自己呢？

他茫然，也想做一番事业，可太监这一身份，自己能做什么？

开春真的要北上，代皇帝巡视四方，做好权力交接，让皇帝找人接替自己？

大明那么大，总得去看看啊。

与其留在京师碍眼，不妨出去走走。

走出宫墙，看着湛蓝色的天，李芳顿了很久，才继续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