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9章 所有人的英雄

“出来，帮忙救火！”

鞑靼人放火也是老传统了。不，任何一支封建军队在见势不妙的时候摧毁一切，都是传统。

随着火焰吞噬部分营地，越来越多的游牧民从毡棚里面爬了出来，提刀杀人。战争他们恐惧，但他们更怕的是自己一无所有。

冬天即将到来，一场雪就会让很多人冻死在旷野当中。

那些企图当缩头乌龟的人现在也明白想要活着，就得把敌人全都杀死。

老张更是掀开营帐的门帘，大声叫道：“明军来了，赶紧出来。”

刺眼的亮光跟滚滚浓烟一同涌入营帐当中，若非来人声音熟悉，单是那烟熏妆，都会叫营帐里面的大明商队拔刀。

好在张三叔开口之后，里面的人纷纷起身。

年轻的早就想要出来一看，可真真儿出了营帐，看到外面的情形的时候，他们却又不约而同的俯身干呕。

吐是吐不出来东西的，他们整日忙碌，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便被鞑靼人突袭。此刻每个人都处在高度紧张状态下，被眼前的尸山血海吓的痉挛。

“先吐吧，吐完了记得帮忙。”

老张似乎早就知道会这样，但眼下多一个人还是有好处的。无论是收拾残局，还是救火都需要更多的人。

当然，这里面还有一点小心思，他想要让这些刚刚还想要出来跟自己并肩作战的小家伙们知道什么叫战争，什么叫残酷。

“战争不是温情脉脉，也不是说书人嘴里面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是死人，死了很多人。”

他离开之前，冷不丁的停住脚步，告诉他们自己所见到的东西。

“三叔等等。”

张海鑫抵抗力最强，他干呕了两声，趁着腿还没软的时候，跟了上去。

大规模的战斗已经结束，大明军队开始受降。

鞑靼人跟哈萨克人被分开，前者是行凶者，后者多半是受害者。这并非是单单凭借身份就能辨认了的，而是要仔细甄别。

陆成横扫营地，麾下两千人马足以将数倍的敌人击溃。大明军队战无不胜的信念已经贯彻人心，这些主动而来的年轻人参军的目的就是为了建功立业，而非混日子。

大明当下，很少有人为了吃饱肚子而参军，甚至无数军户想要脱离军籍。

当大明新军在战场上面战无不胜之后，军户锐减，新军逐渐成为大明军队主力，贯彻大明天下无敌的理念。

“总兵，有一个老卒求见，听说是陕西行都司退下来的老卒。”

随着一声禀告，张三落入陆成的视野当中。大明新军都是公主卫队一系的老人，此刻相见，陆成翻身下马，一个熊抱。

“他娘的，你不是回沧州种地去了吗？怎么来这破地方了？”

拥抱之后，陆成又把张三推开，笑骂道：“他娘的，早先让你来京师帮助公主殿下，你不来。你是行商？还是押镖的？”

“我远房侄子做小生意，我帮帮忙。”张三哂然，认真道：“我这样的人，已经废了。侯爷想把我们安置在陕西行都司或是草原上。可我年纪大了，应该回家去。公主殿下在京师日子过得不错，我们这些缺胳膊断腿的老家伙不适合去碍人眼。”

“再说了，侯爷待我不薄。数年从军，抚恤，我现在在沧州有三十亩地。”

“三十亩算什么？走，你跟我去见侯爷。咱们辽东现在缺人手，你打过仗，识字，会一点鞑靼人的话，去了一百亩地起。”

“一百亩地？”

“这个还未宣布，算是福利。咱们新军老卒也好，还是军户，只要愿意迁移到辽东，都能获得土地。打过仗的还要充当民兵队长。你的话，挂一个县尉也问题。”

陆成说得开心，他乡遇故知可不是每天都有的事情。尤其是在千里之外，遇到自己的老兄弟。

“辽东总督府负责组织，负责所有人的安全，以及土地。”

这并非是传统移民，而是将军队成建制的迁移到辽东，并且发放一定武器。

陆子吟从未想过让民兵打仗，但这些人必须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大明可能会覆灭，但这片土地必须是大明的。

现在是，未来也是。

张海鑫默默看着自己三叔跟那身着战甲的大明将军交谈，心中掀起波澜。他本以为自己三叔只是普通军队，退伍之后回乡。

现在听来，似乎自己三叔混出样子，在军队当中小有名气。

只是他为什么不说？

不愿意寻求平西侯的帮助。

“父亲。”

不远处，哈吉总算在人堆当中找到了自己的父亲，她直接扑了上去，喜极而泣。

无数尸体堆积在一起，只有三百多游牧民活了下来。

“哈吉，我的女儿。”浑身是血的老人长舒一口气，战乱当中什么都可能发生。

“姑娘，既然你找到了你的父亲，那就先叙叙旧，休息一会儿。我大明将在北方三里之外重新构筑营地，到时候你记得来领赏。”

“领赏？”哈吉迷茫，并不知道这个词汇的意义。她的父亲重复，倒是知道这是什么意义。

“你指引我大明的军队来到这里，你可以选择加入大明，成为大明人，也可以获得牛羊。金银之类的赏赐。”

跟在哈吉身后的老卒笑着解释，由衷佩服这姑娘临危不惧。若非是她，只怕等大明军队赶到，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

他们按照地图行军，知道前面有一个哈萨克人的牧场，但大明行军速度并不快，他们时刻待战，每个人都绷得紧紧的，保证遇到任何问题，都能在一刻钟内投入战斗。

有了哈吉，大明更早发现问题，更早出击，自然更快解决掉敌人。

“你是他们的英雄。”

“我，我不是，我都不会杀人。”哈吉脸红，不觉得这是自己的功劳。可她的辩解苍白无力，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他的身上。

“英雄不是杀人杀的，是看你救了多少人。”

老卒嘿嘿笑，看着这姑娘羞涩，也不多说，而是转身离开。

留下来的哈吉看着父亲，族人，以及陌生人，愈发羞怯。

她还不习惯英雄这一份身份，也不觉得自己是英雄。

自己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