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7章 温怒

或许是看到了女儿眼睛里面的坚定，这一次嘉靖没有怒斥，而是平静的道：“你要多少银子？”

“儿臣能够拿出一百万两白银投入其中，父皇拿出九百万用在辽东百姓身上，等到嘉靖三十年赋税清算出来，立马偿还。”

朱寿瑛忽的变了脸色，笑嘻嘻的道：“父皇不愧是我大明天子，行事不拘一格。钱今日到账，明日天下人便知道父皇慷慨至极，爱民如子。用不了几日我大明上下无数百姓都会称赞父皇。”

“父皇之前最担心大明天子无尊严，当下便是父皇树立威严最好的时候。百姓并非士人，他们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天子在朝对百姓好还是不好。”

嘉靖陷入深思当中，他很看重钱财，不是自己喜欢钱。而是这些钱财对于大明来说，是权利的根基。

没有钱，皇帝又如何？莫说号令群臣，便是这万寿宫都修不起来。

当下女儿的建议让他沉默，他不信那些庶民感激自己有什么作用。大明上下，没有一个皇帝是靠着百姓对抗士绅，文官集团的。

要么太监，要么勋贵。

便是大明宗室，也在一连串的打击当中，失去了权利，只能充作猪狗，被圈养在各地。

朱寿瑛脸色不断变化，她看着自己父皇沉默不语，心中万分急躁。她心知肚明，要是让嘉靖想明白了，他未必愿意在辽东花钱。

此人一如那些江南的土财主，有了钱财便不愿意花出去，而是埋藏在院子里面，千百年之后也无人挖掘。

这是一个活脱脱的守财奴！

“罢了，便如你所愿。”

嘉靖内心的挣扎未必比不上朱寿瑛，这笔钱他看重，却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花掉。大明紫禁城内的一应花费都是户部支出，钱财都是从国库里面支取，自然不会有多少钱是从内库当中出的。

内库没钱，对嘉靖来说，他还能够从国库当中拿钱。

大明的是皇帝的，但皇帝的却并非是大明的！

嘉靖从未将自己当做是一个坏人，但他忘了上一个道君皇帝便是宋徽宗赵佶。

信道不是什么坏事，将修道享乐放在国事之上，那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尤其是在大明那些正统文官看来，皇帝应该拱垂而治，什么事情都过问，但什么事情都不管，这样才是最好的。

像嘉靖这样什么都过问，什么都管的皇帝，谁都不喜欢。

所以，当刺客嘉靖应诺的时候，大太监李芳不动声色的欢喜，朱寿瑛却是有些错愕。

就这？

她将满肚子的话咽了下去，千言万语到头来都变成了一句话：“儿臣代天下百姓，谢过父皇！”

她顿时神采飞扬，脸上尽是欢喜。

“多谢父皇！儿臣现在就去让邸报大书特书此事，定会在七日之内，让我大明上下都知道朝堂上碌碌无为之人不计其数，唯独父皇爱民如子。今日父皇愿意以内库治辽东个，日后也能用内库治大明两京一十四省其他地方！”

连珠炮似的话让嘉靖脸上有了一点笑意：“你啊你啊，他们该感谢的不是朕，而是你这常安公主。若非是你，朕也不会如此快的下定决心。”

“他们是我大明百姓不假，可大明上下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就在朱寿瑛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嘉靖却是不想说了：“罢了，你去吧。朕随后会让黄锦把钱送来。”

“儿臣谢过父皇。”

就在朱寿瑛满心欢喜的离去后，留在万寿宫的嘉靖却是看向一旁的李芳，问道：“你看此事当中，平西侯出了几分力？”

李芳面无表情的道：“回禀主子万岁爷，奴婢以为当下我大明许多变化，跟平西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常安公主与平西侯交往甚密，关系非比常人，当下有所转变，也是常事。”

说完这样一番话，李芳还不罢休，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作为结尾。

“常安公主，终究是我大明的公主，念及的百姓，也是我大明的百姓。”

苍天有眼，他这样的太监，本就是大明最穷苦的人家才会选择去做的。当下大明太监干的是断子绝孙的活计，良善之家谁愿意将自家子嗣送进去？

更别说他出此藩王府邸，若非运气逆天，撞上了正德皇帝没有子嗣，嘉靖上位，这一辈子他都是小太监，没有权利滔天的机会。

身为庶民，他知道庶民苦难，知道眼下自己该做什么。绝不是昧着良心说话，而是堂堂正正的告诉皇帝，这常安公主的身份！

“李芳。”

嘉靖忽的抬高音量，冷不丁的道：“你为常安公主说话，她也念着你的好。倒是朕成了坏人！”

“主子万岁爷息怒，主子万岁爷是我大明的君父，考虑的是大明天下。辽东不过一隅，常安公主心思在上面，难免有所侧重。来日我大明两京一十四省诸多土地发生天灾人祸，常安公主也会如今日一般。”

嘉靖面不改色，依旧冰冷。那一张肃穆的很的面容底下的心思，便是李芳也猜测不到多少。

他是聪明人，也知道当下皇帝并非是暴怒，而是不甘心被人摆布罢了。

自己身为近臣，唯一要做的便是给皇帝找到台阶，让皇帝开心起来。

“奴婢听说西南有些不稳，不如派人去探查清楚，若是需要用到钱粮，不妨让常安公主分心西南，也好觉主子万岁爷的好心，能够叫那些边塞蛮夷沐浴到。”

他说的真切，也大多都是事实。

同样是花钱，单单用在辽东上面，皇帝未必会满意。

因为辽东还有一个平西侯。

但大明其他地方没有平西侯，也没有多少能人，此刻便正是让地方官员感受到天恩浩荡的好机会。

更别说有了常安公主监督，地方纵然有所贪腐，也会被控制在极小的范围当中，不会闹大。

大明官场人人都知道常安公主的钱拿了会出事！

反倒是皇帝的钱拿了便拿了！

地方官做了便做了！

深知地方官性子的李芳自然不会触怒自家主上，反倒是上报一事：“平西侯此番进入朝鲜国，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上书说是要去叫朝鲜国变成我大明的朝鲜，将在明年秋收之前，便设立五个府，沿用旧时地名.......”

“那又如何？让张居正去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