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章 不同的路

徐阶叹了口气，知道这是陆子吟在压住自己的价码。可他毫无办法，陆子吟所言的确是嘉靖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身为皇帝，嘉靖很少对士绅下手，但对百姓，他是向来不会客气。人都惧怕虎狼，而不会惧怕羊圈当中不会反抗的待宰羔羊。

恰恰相反，他会跟虎狼一起分食天下，这是低情商的说法。

高情商的说法则是，士绅与皇帝共治天下。

“此事的确不可。”

陆子吟顺着徐阶的话，快人快语：“我若是要杀他们，早就动刀子了。你是知道我的，本侯并非是什么坏人，所做的事情都是一心为公。此番我虽叫他们利益受损，可这是为了大明，也是为了他们。阁老是天下少有的明眼人，看得出来大明土地兼并严重会发生什么！”

“老朽明白侯爷仁慈，只是总有人想要火中取栗，不见棺材不掉泪。这些人老朽觉得他们死不足惜。”

徐阶点头，古往今来农民起义不知凡几，往前二三十年，正德时期便有不少农民起义。

大明心学大宗师王阳明便镇压了不少。

有前车之鉴，哪怕徐阶并不在乎百姓想的是什么，却也不会希望这些人把自己的脑袋砍掉，将自己的土地夺走，族人杀掉。

他看着陆子吟会心一笑，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却也知道陆子吟在这京师当中，是不会冒冒失失杀人的。

以己度人，自己不会这样做的。但陆子吟年轻气盛，倘若有人真真儿挡住他的路了，天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听闻侯爷想要坐镇江浙南直隶。敢问侯爷想要什么时候南下？”

看着陆子吟喝茶不说话，徐阶的心在滴血。现在陆子吟稳坐钓鱼台，他说什么都行。自己求人上门，做什么都不成。

大明上下，最多的便是此间发生的一切。

求人贱如狗。

此事，陆子吟却是没有太多想法。

现在是收割时刻，是自己收割那些士绅的时候。所有安排早早地便做好了，眼下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行。

“本侯是直人，眼下也不跟阁老兜圈子了。士绅让步，优待士绅就此打住。日后举人若是想要科举，可以正常科举。若是不想，也可以在地方任教，教化百姓，完成圣人遗愿。”

“此乃他们应该做的事情，只是童生秀才举人一心科举，未必有心思教学。”

陆子吟道：“当下一切只是暂行，从嘉靖三十一年开始，童生秀才想要进入学校任教，必须进行考核。”

徐阶皱了皱眉头，他虽然不知道陆子吟的后手是什么，但这一手段，却是精妙的很。

先行者都能够享受改革的好处，后来者想要抱怨，也吵不过先行者。日后大明教育智慧越来越强，混日子的夫子也会减少。

只可惜，徐阶并不知道陆子吟想要减少科举次数，将科举的内容改掉。

若是叫他知道，他现在得掀桌子。

“必要的考核可行，只是此事不能太快，需要在内阁讨论一番。”

陆子吟若有所思的一笑：“好啊，那便依了阁老。开海一事，是现在宣布，还是日后宣布？”

徐阶道：“过段时间。”

他会心一笑，知道陆子吟这是投桃报李。

朝廷一番讨论，还未出结果的时候，便是地方商贾从中渔利的时间。

“南下之事，暂时不提。我那弟子张居正，正好担任宁波知府。”

“张居正学问在我大明也是少有，在一县之地所做的事情，叫人瞠目结舌。朝堂许多人都说这徒弟行事风格颇像是师傅，未来必定是我大明栋梁。以他作为一府知府，虽然破例了，但也只是提前数年罢了。”

徐阶在此事上面并不阻拦，拦也拦不住。辽东正在大兴土木，明年会多出几个府，几十个县。

如此多的官位，虽然不是陆子吟说了算，但身为辽东总督，他说的话声音却是不小，也能决定很多事情。

敲定此事，陆子吟便直接送客。

他心中思忖，知道自己跟这糟老头子没什么好说的话，也懒得虚以为蛇。

双方之间的关系忽好忽坏，并非是长久的朋友。大多数时候，大家其实是敌人。

该说的话说完之后，该干嘛干嘛去。

约莫一个时辰之后，严嵩来了。

内阁首辅的姿态同样不高，他对陆子吟又爱又恨，登门便道：“平西侯，老夫来迟了。”

陆子吟也不托大：“阁老倒是比徐阁老来的略晚一些。敢问阁老，此行目的是什么？”

人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徐阶来此是为了几乎瓜分利益。他本就是支持开海的，只不过在优待士绅上面，他必须为士绅说话。

不然的话，他的根基不稳。

严嵩并无那么多顾虑，他跟士绅关系不好，是敌对的。

“侯爷快人快语，老朽也不隐瞒。老朽此番前来是希望侯爷尽快公布开海一事，地方官员清查各地土地，老朽会上心，尽快让大明赋税增加。”

“只希望侯爷做好准备，倘若有叛乱的话。”

“杀无赦。”

陆子吟面色一沉，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东西。但现实却是，大明暗流涌动，严嵩所言的未必是假的。

或许真的会有人铤而走险，趁机作乱。

“那就一切都拜托侯爷了，老朽现在便去宣布此事。”

“且慢。”

陆子吟叫住他，道：“徐阁老的意思是，此事要暂缓公布。”

严嵩只是一顿：“多谢侯爷告知，老朽会跟徐阁老说明此事的。”

陆子吟深深地看向他，不知道严嵩是抽了哪门子风，为什么要此刻做出抉择。

他在着急什么？

眼前的利益很重要，但自己人说一句便可以通知下去，不需要将此事公之于众。

至少囤积货物，在短时间内就能获取不少利益。

严嵩来的匆忙，去的也匆忙，留下一头雾水的陆子吟在思索——严嵩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来人！这几日京师，不，大明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的事情？”

他呼喊，立马有属下上前，帮忙整理奏章，书信，寻找字里行间里面的答案。

“京师事务杂乱，万万不可松懈。有些时候，一点信息不对，便会错过很多东西。”

陆子吟自言自语，让一旁的属下压力很大，他们负责这些事务，现在被侯爷提醒，难免有些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