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7章 孤独的心

沈阳以北的旷野之上，金灿灿的稻田让朱载坖心情大好，一路上重复单调的景色并未让他疲倦，厌恶。

反倒是金灿灿的田野，忙碌的百姓，这些寻常可见的东西叫他心驰神往，愈发的不想当皇子，去继承那劳什子大明。

偏偏这样的话他是不敢说的，不管是父皇，还是姐姐，身边的老师，哪一个都是如履薄冰，行事小心谨慎，一点点让大明变好。

自己身为裕王，有这样一个身份，就不能有丝毫懈怠。

最初他是想偷懒，现在他不想了。

“老师，要是全天下的百姓，都能跟辽东百姓一样收获颇丰，那就好了。”

陆子吟笑道：“我也想这样，但现在做不到，未来或许能。”

“未来？不知道学生能不能看到。”

“一定能。”

秋初微风徐徐，陆子吟笑呵呵的，还不到八月十五，大明各地庄稼却是前前后后进入了收割时期。

天下人的不知几许，都在为了盘中餐而努力。

嘉靖虽然懈怠，但他的儿子却还不错。

“休息两日，在随我回沈阳吧。”

陆子吟忽的说道，奖励朱载坖：“你许久都没有休息了，自己去走走，去看看。跟在我身边，跟自己走，不一样。”

朱载坖愣了愣，半晌才道：“老师，学生该去那儿？”

“别问我，你的人生，我做不了主。”

陆子吟笑着拍马而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夫郎，你就那么放心裕王殿下一个人？”

陆子吟身边的人不断变换，此刻在的却是顾横波，她不免忧虑，知道自家夫君很是看重他的徒弟。

不管是张居正还是申时行，却都没有眼前的裕王在自己夫君身边那么久。

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东西，感情也会日益深厚。

她看得见裕王对自己夫君的信赖，心中也有一点点希望。

帝师这一身份，可不仅仅是身份，更是一种象征。或许，裕王会跟张居正一样继承自己夫君的理念，朝着前往走下去。

“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百人护卫。”陆子吟笑笑道：“他的心，倒是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心，并未跟别人的靠的太近。现在让他去冷静一点，去看看大明辽东，也是好事。免得他不知道这辽东究竟是什么样子。”

“这一路所见，便是我也吃了一惊。大明百姓，鞑靼人，朝鲜人，女真人。诸多百姓混杂在一起，倒是其乐融融。”

“多亏夫君施政有方，管他什么身份，都能在此地获得土地或是牛羊，争斗，歧视者严惩，这倒是让他们彼此之间多了几分和睦。便是私底下有所争斗，也不敢公之于众。”

顾横波美眸当中有几许钦佩，在她看来，自己夫君所做的一切，足以颠覆这片土地的诸多传统。

往日常见的东西，此刻却是消失不见。

什么民族，什么仇恨，都比不上吃饭更重要。

“错了一点，他们都是苦命人，在各自家乡日子过的不好。来了辽东，方才做了人。他们彼此之间那有什么仇恨，有的只是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忧愁。”

“有了田地，有了牛羊，他们便急忙耕种放牧，只想不要荒废今年，多赚一些银子。”

顾横波脸上无甚表情，脑袋里面只有“他们都是苦命人”一句话，她目光柔软，心思更是细腻。

她何尝不是一个苦命人，若非碰到自家夫君，也不知道未来的路如何走。

“不说他们了，当下辽东百姓生活比其他地方好了不少。秋收之后，人人都可以过一个富足的年。倒是你，匆匆向北，今岁贸易如何了？”

他过去半年都忙于辽东，先是水磨石盘的剿匪，跟女真人折腾半年。

没曾想现在建州女真都尘归尘土归土了，王杲还关在刑部大牢里面，说是凌迟处死，也要等一个好的时间。

他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等，便也不去管。

商队经商，草原以及辽东，甚至海贸，他都只是知道大概过程，经历。却不知道更详细的数据。

许多数据不断汇拢，到最终结果出来之前，他置身事外，更像是一个甩手掌柜。

若非有常安公主朱寿瑛跟顾横波这样的贤内助，他是断然不敢放权的。

“回禀侯爷，小女子奔波各地，倒是赚了不少银子。账本就在身边，容小女子给您送来。”

“不用，大致数目就够了。”

陆子吟笑吟吟的看向顾横波，四目相对，尽是柔情。

“陕西行都司的税赋，不，甘肃的税赋八成来自于贸易，比去岁更多。今年单单是赋税，便有五百万两白银。其中大半都是高原动兵，以及叶尔羌汗国，草原贸易带来的好处。无数牛羊牲口进入大明，无数茶叶铁器进入草原。据说有的商人是从数千里之外的地方赶来的。”

顾横波耐心介绍，在过去一年后，大明在西域的声望激增，无数商人闻风而动。

大明的商人深入草原，西域，甚至中亚。自然有其他地方的商人闻风而来，为了利益跟大明交易。

一来一往，甘肃的重要性便彰显出来。

不管是前世还是后世，此地都很重要。

往前的汉唐盛世，重要的经济来源便是陆上丝绸之路，在强盛时期，陆地贸易比海贸规模更多，品种更多。

只可惜，大明随着靖难之役，大量军队在内战当中被消灭掉。军户制度跟勋贵随后崩溃，塞王也变成过去式。

明初强军都被内战消耗殆尽，随后的军队战斗力极为孱弱，甚至打出土木堡之变。

再往后大明军队当中极个别的战斗力不逊前者，但更多的军队战斗力已经不值一提，连守城都不行。

直到大明新军横空出世，大明才在西域，以及对外贸易上面占据主动。

大明强大起来，才有了贸易的根本，才有无数牛羊钱财流入大明。

陆子吟听得仔细，心中愈发欢喜。大明西北的贫穷一旦改变，重要性增加，应当就没有人会提出放弃大明西北的计划。

甚至为了更好的巩固西北，还要进军西域，将西域拿下来，确保大明商道安全。

此时此刻，陆子吟全然不知道杨金水谭纶张龙三人在印度做的事情，他在商言商，单轮想要加强大明对西北的控制。

好叫大明能够在这片土地上更好的繁衍生息。

大明虽大，却没有一寸是多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