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这就是乱世

人声马嘶炸得响起，那并非是王虎所言的那样，哈达部是来送行的。不对，他们是来送行的，但那是另外一种送行。

送建州右卫，王杲一族上西天的送行。

角度不同，做的事情自然大不一样。他们来的匆忙，只有王虎等人贸然入内，余下的人剑拔弩张，猛地窜出来，却被拿捏，只能僵持。

“明军就快来了。”他提醒，很狰狞。

“黑龙江附近正在被明军突袭，你散布在各处的族人，现在应当十不存一。你现在不走，三五日内你就死定了。”

“建州女真完了，哈达部也完了，你究竟想要多少人陪你去死？”

王杲面沉如水，只是将短刀抵在王虎的脖子上面：“老子做事，用不着你教。你算什么东西，给明人做狗的畜生，拿了钱便翻脸不认人，还好意思说老子害你了。”

“你算什么东西！”

他重复，猛地道：“杀人！”

建州右卫的女真人沉默，他们并未像一开始那样盲从。连战连败，现在被点破之后，他们才猛地发现，自己的家人可能已经落在明军手中。

仗是继续打下去，还是不打。

他们踌蹴，举棋不定。

“杀人！”

他重复，用短刀割破王虎的脖子，鲜血涌出，王虎呆滞，一时间失去挣扎的能力。

“族长！”

哈达部的女真人瞳孔剧烈收缩，他们蓄势待发，猛地挥动手中战刀，或是从背后取下强弓，张弓搭箭。

一时间，惨叫声遍布整个营寨，本就各怀心思的双方不约而同的动手，开始最激烈的搏杀。

“啊！”

王杲也惨叫一声，抓着被贯穿的手臂，额头上豆大的汗水不断滑落。

他心情复杂，但却由不得自己。

这就是乱世。

“杀光他们！”

他将王虎的尸体丢在地上，蛮横的从一个随从手中夺过一柄战刀，大声道：“都他妈的别担心了，明军还没来，杀光他们，我们还能北上，去找个没有大明的地方活着。”

“呜呜呜！”

牛角号被吹响，并非是女真人的角号声，而是大明。

陆成来了，他让王虎先行一步，范强作为两翼，并非是不信任他们。而是功劳他可以让给王虎，作为回报，他要一切都干干净净。

该死的人都得死，该活着的人都得活着。

同时，这一支明军也是最后控场的军队，无论什么时候，大明都要掌控全局。

当喊杀声响起之后，陆成血脉当中的冷便觉醒。他并无任何话语，只是挥手，立马有夜不收奔向两翼，传递军令。

当角号响起的时候，三个方向的明军开始冲击，朝着女真人聚集的河谷冲去。

一个个面色森然的骑士伏在马背上，只有极少数在震天的马蹄声当中放声大喊：“哈达部的躲开，反抗者杀无赦！”

如雷的马蹄声当中，叫喊声瞬间消散，只有肃杀席卷全场。

打过仗的人都能够从马蹄声判断出对方的人数，现在陡然见到明军杀来，他们立刻逃窜。

反抗者一个没有，方才还在跟哈达部女真人厮杀的建州女真，他们不敢前进。反倒是哈达部的纷纷后退，将战场让开，看着明军驰骋。

王杲站在院子里面，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出嗓子眼，就差那么一会儿！

他脸色铁青，还是身边人将他揪住，叫道：“大人，快走！”

他被拖拽，这才反映过去，往后面的茫茫草地奔去。

没人知道，他已经失去反抗之心。

无论起兵前，对大明商队有多大的野心，在撞到大明的铜墙铁壁后，他还猖狂了一段时间。大明辽东军户战斗力孱弱，一触即溃。

但大明正规军到来，京师的新军在山海关一战，打崩数万叛军，夜不收更是深入辽东，十战九胜。

即便是自己一方胜了，也不大可能抓到活口。大明对战死跟投敌，是两种态度，前者有抚恤，后者什么都没有。

那些好汉子，宁愿死在战场上面，也不愿意落在女真人手中，与人做狗。

仗打到现在，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儿子阿越能够穿过朝鲜国北部的山脉，未必没有大明偷偷放水的缘故，为的就是让自己将这朝鲜国皇亲国戚一网打尽。

现在好了，烫手山芋在自己手中，大明对这些人的生死漠不关心，甚至想要借刀杀人。

他心中苦涩，总算看到了现实。

正面作战他不敢打，夜不收的小规模交锋都打不赢，真要跟那些武装到牙齿的明军作战，他没那个胆量。

不是不敢，而是真打不过。

“大人快走啊。”一旁亲信大喊，却见王杲站定不动，骨子里面的悲跄正在一点点上涌。

他怕了，真的怕了。

不是怕死，而是怕自己的家人，族人跟自己一起去死。

“来人，将朝鲜国人杀光。”

“喳。”

那些亲信闻言，连忙点头，走得飞快。

他们总算听到了自家族长所言，看到了希望。

还有动作，就还有一线生机。

四下喊杀声震天，大明骑兵如同利箭一样，直插女真人的心腹之地。后者勉强抵抗，却节节败退，留下一具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空气当中除了浓重的血腥味，还有无尽的硝烟味。明军骑兵冲锋，身后的是数不清的步兵，他们的下马作战，平举火枪，正在一点点推进。

每一次火枪齐射，都有硝烟弥散，呛人的味道让女真人不住后退。

乱军当中，一行女真人穿行而过，他们直奔一个大院子，院子内外由着女真人守卫，戒备森严。哪怕此刻乱起，此地守卫也没有太多动作，他们都在等待新的命令，命令到来之前，无人敢动。

“牛录，大人说怎么办？”

“杀光。”

“什么？他们不是筹码吗？”

“杀光，这是大人的命令！”

那牛录重复，杀气腾腾。

“铿！”

有人拔刀，既然是命令，他们那就是一点都不困了。管他是谁，有了命令，就相当于有了杀人执照，直接动手就行。

“嘎吱”

门开了，数名女真人鱼贯而入，下一息，惨叫声此起彼伏。

无论男女，都在短时间内被杀的一干二净。

这就是乱世。

“牛录，俺们把人杀光了，交令。”

很快，他们完成任务，一抹脸颊上的血迹，道。

“我们接着做什么？”

“做什么？逃，逃的越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