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不得不去

陆子吟离开后不到一个时辰，常安公主便风风火火的到来，她不是陆子吟，对自己摊上的老爹，毫无办法，只能认命：“父皇，小弟找过我了，此事您怎么看？”

她如同小鹿一样，直奔八卦边上，方才站定，无奈的看向自己老爹。

这种破事儿，看似复杂，实则就是一个行或者不行，没有第三个选项。

这玩意儿看似复杂，其实很简单，别说是陆子吟了，就算是她也明白此行绝对是安全的，陆子吟不会松懈自己的安全，更不会冒险让朱载坖出现任何意外。

这是信心，她无条件的相信陆子吟。

“他想要代替父皇巡抚朝鲜国以及辽东，安抚人心。”

她重复了一遍陆子吟刚才说的话，脸上依旧是无奈。

嘉靖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问道：“你就那么想让他去朝鲜国？”

朱寿瑛一翻白眼，耐着性子解释：“若是父皇不让他去，也听听小弟的话再说其他。女儿现在负责西北贸易，再去辽东，朝鲜国也不算什么苦差事。”

嘉靖沉默不语，他情绪掩藏的极好，内心并非是脸上那样，没有任何波澜。

他不是傻子，知道自己女儿在说什么。

他笃信双龙不能相会，不愿意让自己儿子去朝鲜国。

朱载坖的话，他没听过，也不觉得有什么应该听的。

这里是大明，自己是大明皇帝！

自己一言九鼎，一句话后，谁都要听命行事。

“大明自由法度！”

“大明？谁的大明？”朱寿瑛一出口就后悔了，这话私底下说说没问题，当着自己老爹说的话，那就麻烦大了。

人家是皇帝，大明的天子，万万人之上的大人物。

“朕的大明！”嘉靖并无暴怒，只是温怒。他情绪并无太多波动，早就不受太大影响。

倒不是他心如止水，而是陆子吟到来之后，让他的心脏抗压能力不断增加，现在已经扛得住了。

换成以前被这样折腾，他早就顶不住了。

朱寿瑛不回答，只是想到半个时辰前跟陆子吟的对话。

那是在朱墙外面，陆子吟没什么情绪的表明自己态度：“大明必须改革，必须有人巡抚。不行的话，你跟我去。这是你们的大明。”

旁的话，她浑然不在乎，唯独这句话，她不得不在乎。

正如陆子吟所言，这是大明，是自己一族的大明。

陆子吟跟老朱家走得在亲近，也不姓朱，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有退路，自己没有退路。

不只是自己，整个老朱家都没有一点退路。

要么一飞冲天，要么死无葬身之地。

“大明往前有大元，有宋，五代十国，唐，两晋南北朝。”

朱寿瑛一字一顿：“大明开国至今，已近二百年。能否在父皇手中中兴，父皇是否能成千古一帝，全看当下。”

她原本只是一个寻常公主，若非是陆子吟将李时珍留在京师当中，她已经早逝。

命运不知不觉被扭转，陆子吟也不觉得奇怪，他对嘉靖的儿子女儿都不了解，他们大多早死，在大明史书当中，并无太多记载。

“儿臣此刻所言，不全是为了父皇，也是为了我自己不至于看着大明一点点没落。大明人才虽众，敢站出来改革的人，却是几乎没有。”

“错过当下，便是错过未来一百年。”

她声音不大，说完只是看向自己父皇：“儿臣要说的话，已经说完。裕王就在玉熙宫外，父皇若是要见，就见。不见就不见。”

话音落下，她在三三两两的目光当中站的笔直，就像一尊雕塑一样，只有一行清泪，不争气的从眼角滑落。

她是真正想让大明有所变化，而非像现在一样，十年不变。

处在八卦当中的嘉靖面色一沉，却是看向自己女儿，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怒气，反倒是有一些莫名的东西。

第一次，他从自己女儿身上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发现她如此鲜活。

她居然在为大明考虑，也在为自己考虑。

嘉靖想起自己只身一人进入京师，对抗朝臣的时候，脑袋里面是执政这二十九年来的点点滴滴。

今日所见，头一次让他心中五味杂陈，心里面多了几分从容。

对，自己不是一个人，自己还有儿女，他们也跟自己一样，想要改变大明，不再受人欺负。

“让朱载坖进来。”

半晌之后，嘉靖方才开口。他神色如常，目光却比刚才清澈的多。

他想清楚了许多事情，头一次发现朱寿瑛这丫头并非只在为陆子吟考虑，也在为大明考虑。

“陛下。”李芳担心的看向嘉靖，双龙不见是嘉靖说的，故而他几乎不见自己的子嗣。

朱寿瑛是例外，她是凰，而非龙。

眼下朱载坖再度到来，虽是皇帝亲口所说。可做臣子的还是要提醒一下。

“让他进来。”

夜色当中，烛火点点。

一支支蜡烛照亮朱载坖前进的路，这并非是他第一次来玉熙宫，但这是他第一次在入夜之后进入玉熙宫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在外面等的麻木，心力交瘁。

“儿臣朱载坖，拜见父皇。”

烛光之下，嘉靖只见那一个挺拔的身影与数月之前自己见到的儿子有些区别。可目之所及，那身影重叠在一起，让他心中了然。

这的确是自己儿子，似乎黑了，瘦了，也挺拔了。

这并非是自己的功劳，而是平西侯陆子吟那小子的功劳，他总算做了一件还算不错的事情。

“起来吧，为父问你，你为何要从军？”

嘉靖的话让朱寿瑛一怔，而从未听过父亲这样说话的朱载坖更是心情复杂了几分。好在他这些日子见多识广，也没有自乱阵脚，而是认真回应：“回禀父皇，儿臣想要护卫大明。”

“真话？”嘉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他发现，自己对自己的儿子，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儿臣不敢欺骗父皇，儿臣本是临危受命，后来跟士卒，跟勋贵混在一起，去了山海关，出了塞，杀了人才知道我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儿臣在京师的时候，只见宫墙之内。行走在京师，大明哥府县，方才知道儿臣该做什么。”

“你真想去巡抚一方？”

“不想。”朱载坖苦涩：“身在其位，有些事情必须做。儿臣也不想巡抚一方，却不得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