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不允

一顿饭的功夫，陆子吟便将一切安排好了。

他此行是为了让胡宗宪做好准备，接手庶务。另一边则是让戚继光做好战斗准备，不管是跟谁开战，他都要大明军队无时无刻做好战斗准备。

灭朝鲜国，眼下还需要理由，或者说是借口。

大明做事霸道，但要将自己的藩属国灭掉，还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才行。

嗯，最好出现意外，让李氏朝鲜的王族死光，让大明接受这片土地也变得更加合理。

王杲啊王杲，你一定要努力灭掉朝鲜国！

许是受到陆子吟的影响，朱寿瑛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她不是因为战争，而是就此出海的话，嘉靖二十九年的春节将要在海面上，或是朝鲜国度过，而非是在大明。

少女心思一贯如此，在希望的时候是无比希望的。现在希望达成之后，她又有些空落落的，心里面想得除了亲眷之外，还有故土。

毕竟，她也是一个小女孩，年纪放在后世也只是一个高中生。

她提前了解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黑暗。

谈笑间，便有一国破灭，无数人死无葬身之地。

这般举动，稍有不慎便是百万人的生活破灭，再无希望。

她知道陆子吟有意保护自己，不让自己接触最根本的问题，只谈现在跟未来，却不提及过程当中的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陆子吟只是浅尝即止，他从不认为自己在的大明会比黑暗的朝鲜国坏到哪儿去。无论是赎买土地，还是落到实处的税收，都足以让朝鲜百姓过上好日子。

大明的顽疾是苛捐杂税，大明藩属国苛捐杂税之外，还有高昂的赋税，足以将人压垮。

朝鲜国百分之八十的百姓，都属于无土地的人。

这才是陆子吟敢于插手朝鲜国内政的原因，这些人都是可以团结的对象。

后世八国联军打入圆明园的时候，后勤都是当地老百姓负责，放火的时候，老百姓也在推波助澜。

无他，圆明园也好，老佛爷也罢，跟平头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他满清的军队过境后勤靠抢，洋人军纪谈不上好，但也不会处处都烧杀抢掠，也会花钱雇佣。

皇城根下的老百姓们更没把自己当做满清的自己人，对其的死活是一点不在乎。

那年那月，百姓都一样，只要过路的军队不动辄屠村屠城，他们便心满意足。

至于来的是流贼，还是太平天国的贼寇，亦或者洋人，有区别吗？

同样，朝鲜国百姓也不会将李氏朝鲜当做是自己的。

要不然陆子吟也不敢在军队当中大量招募女真人，鞑靼人，吐蕃人。

这些人如今认同大明更甚自己走出来的部落。

在部落里面他们什么都没有，从军加入大明之后，他们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人。

大明军队人人平等是假的，但军官跟士卒至少是明面上平等，吃的一样，住的地方略有不同。

在这个时代，哪怕是明面上的平等，也是远超过其他封建王朝的。

......

李芳在禀告京师当中昨夜发生的事情的时候，嘉靖心中竟是惊疑不定——这是他第一次发现自己治下文官，帝党，太监，以及陆子吟的党羽，居然已经联合到了一起。

以前他对身边人多有警惕，但那并不包括司礼监。但现在，锦衣卫都指挥使是陆子吟叔父，司礼监上下也将陆子吟视作为自己人。

文官前后两任领袖都跟陆子吟关系不错，帝党这边也跟陆子吟有所合作。

对于陆子吟，他心里面有说不出来的别扭。

此人是蓝神仙说得异星，能改变大明，也会让大明走向另外一个方向。这让一向老神在在的嘉靖捉摸不透，对陆子吟也是敬而远之。

偏偏大明现在一系列的改革都跟陆子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这让他就算不想跟陆子吟有所接触，想要打压他，都不易。

陆子吟不是夏言，他没有挡住别人的路，反而陆子吟这一变数，让文官的窘迫境地好了许多。无论是增加的府县，还是大明改革，这都是年轻官员迫切想要的。

在眼下这种非常微妙的时刻，他一时间倒是搞不懂陆子吟究竟想要做什么。

不，是徐阶跟严嵩想要做什么！

李芳又想要做什么！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现在才说。

嘉靖不动声色的打坐，听着报告。李芳对徐阶跟严嵩的目的也知之甚少，大明锦衣卫早就不是当初的模样，让他们做事自然是没问题，但要他们跟太史公看齐，弄清楚夫妻夜话，却是不易。

他一边寻思，一边想着反制措施。大明皇权至上不假，但演变到现在，已经是皇帝跟士大夫共治天下。

皇帝靠着司礼监等等控制朝堂，文官则是靠着盘根错节的关系，在地方上面野蛮生长，成为一个个坐地虎。

“李芳，李维的奏章送上来了没有？”

半晌，嘉靖忽的开口，他紧闭双目，看似在念经，心思却在朝堂上面。

“回禀陛下，李尚书的奏章送上来了。”

“不允。”

嘉靖缓慢睁开眼睛，幽幽看向李芳：“国家正值多事之秋，李尚书为国为民，岂能让他就此归乡。我大明如今缺的就是老成持重之人，依朕看，李尚书在为我大明效力十年也不成问题。”

“日后李维送上来的致仕奏章，都留中吧。”

李芳欲言又止，毕竟这是皇命，皇命不可为。

他隐隐猜测到了皇帝为什么会将马上走完程序离开朝堂的李维留下来，却毫不迟疑的应答，执行命令。

这跟自己没关系，却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朝堂争斗，并不复杂，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严嵩主掌户部只怕还得多多努力。

现在已经不是李维想走，户部马上就会空缺的时候。而是皇帝按住这个位置，想要交换某些利益。

“常安公主出海一事，也勒令终止。马上便是新年，她母亲想要阖家团圆，不愿意姑娘出海。”

他面沉如水，三言两语便推翻了自己的决定。

这也算是一个警告。

大明真正做主的人，是自己。

他就喜欢在已经写好的奏章上面写写画画，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大明皇帝，就在奏章上面的一笔笔披红里面。

他的意志是通过司礼监，内阁传递的。

“李芳，传旨去吧。”

“奴婢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