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对儿子失去掌控的嘉靖

玉熙宫中满是素缟，嘉靖脸色铁青，整个人都在恍惚间老了十岁。

他一再被刺激，忍不住狂暴的大吼：“他陆子吟到底要干嘛！他想干嘛！我大明开国至今，独独他不守规矩！他是灾星，灾星！”

他咆哮，声如洪钟，让一边侍立的李芳不言语，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说嘉靖。他并非人父，但也能够理解嘉靖刚失去一个儿子，就要看到另外一个儿子上战场的消息。

尤其是现在的裕王爷朱载坖虚岁刚刚十四岁，还是个半大小子！

“父皇。”

朱寿瑛快步而来，她也是颇为恼怒，倒不是因为陆子吟让自己弟弟上战场。而是这个时候怎么又生出如此多的事情。

她一阵心烦，将好不容易藏匿起来的愤怒写在脸上：“父皇若是要责怪，先从儿臣，先从满朝文武开始责怪。平西侯于我大明有大功，还有十来日便是春节，他却不能回家休息，还要在辽东为大明而战。”

“是儿臣无能，不是男儿身，不能为父皇分忧，才有小弟出关一事。小弟这些日子与儿臣说了许多话，都是想要为父亲分忧。甚至，他想要脱籍，不做宗室，去做个将军。”

她语出惊人，让李芳眉头跳了一下，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语。

嘉靖更是怒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还有没有把朕当成是你们的父亲！朕是天子，是你们的父皇。你们却做什么，都不与朕说......”

“儿臣自知自己身份低微，又是女儿身，无论说什么，都不能让父皇开心，便什么都不说。”

“小弟知道父皇知道他的志向，便会暴怒，更不敢提及此事。儿臣上次见到小弟，还是半个月前。那时候他还在京师。”

朱寿瑛面无表情，实在是知道自己老爹的性子，那就是一个小气鬼，偏执狂。他才不管自己死后洪水滔天，也不管别的，只想要平衡，想玩帝王心术。

“公主您少说两句，陛下身子不好，您就多顺着主子万岁爷吧。”李芳插嘴，他实在是看不下去这父女两个人在这里斗气。

“李太医就在外面，父皇若是不想让他帮您瞧瞧的话，儿臣现在便让李太医去辽东，充作军医。反正他老人家这些日子劳心劳神，做了不少事情，却一地鸡毛。还不如去当军医，一边写书，一边治病救人。”

朱寿瑛一点不听，嘟囔着：“上一次李太医还说女儿不一定能活过十四岁，现在女儿靠着李太医的汤药才能调养好。父皇你是没见到小弟，他年纪虽然不大，个子却是长高不少，行军作战知道的不多，却也算是合格的小卒，身子骨比之前强了不少。过去一个多月，他就没生过病。”

“若非女儿是女儿身，现在也想去军队里面。不管如何，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李芳闻言，立马道：“主子万岁爷，长公主说得有理，天大地大，身体最大。您就让李太医进来瞧瞧，日后皇子们，公主们有个头疼脑热，也不至于让那些庸医来凑数。”

嘉靖不说话，或者说他刚要说话的时候，便被打断。一个小太监匆匆而来，身边跟着一个士卒。

那是新军军士，不敢入内，只能由着小太监呼唤，才有李芳出了玉熙宫。

他绕过屏风，见到小太监，便问：“你是从山海关来的，还是从关外来的？”

“回禀老祖宗，小的是从关外来的，有黄公公跟裕王爷送来的信。”

“裕王爷没事儿？”李芳说完就给了自己一下：“裕王爷吉人自有天相，又有平西侯在侧，哪有什么事情。”

“东西给我，在这里候着，兴许主子万岁爷有什么话要问你。”

他说完，便转身进入玉熙宫中。

“陛下，好消息，裕王回来了。”

他兴冲冲的将手中信双手呈给嘉靖：“听传令的太监说，裕王爷身先士卒，破女真人数十，杀三人。”

“他上战场了？”嘉靖比方才冷静的多，此刻开口，却是没了焦躁。他叹了口气，心知肚明自己对儿子没有多少影响力。

“回禀陛下，据说是的。平西侯派出千余夜不收出关，亲率两千骑兵压阵，细节都在书信当中。”

他知道也不多，但也知道平西侯陆子吟在，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嘉靖闻言，总算不说话了，他将拆开信件，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不多时，他将信纸递给了朱寿瑛。

父女两人都看的很快，都不说话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很难想象朱载坖能上战场杀人。偏偏来自于陆子吟的战报就没有弄虚作假的可能性，他说是真的，那肯定就是真的。

多年的信赖让嘉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发怒。他想要生气，但一想到自己儿子，年仅十四岁的儿子跟魏国公徐鹏举的儿子上阵杀敌，就一阵骄傲。

谁说大明勋贵不能打了？这不是还能打仗吗？

只是无论心中如何感动，他还是不愿意让自己儿子，让朱载坖继续从军。

自己没儿子了。

倘若朱载坖真的跟月前大不一样，兴许比景王好得多。

至少他的身子骨强健一些。

“他们还有多少时间抵达京师？”嘉靖难得有一次忍不住了，在女儿面前，他不太隐藏自己。

他知道这样的装腔作势没用，这样的手段面对自己最亲近的人，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们看到色厉胆薄的自己。

先是朱寿瑛，后世朱载坖，这两个都被陆子吟那混小子给带坏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咬牙切齿。为自己儿女骄傲跟讨厌陆子吟并不冲突，尤其是陆子吟那小子的确值得讨厌。

丫的做事一向不靠谱，得罪的人也是海了去了。

“回禀主子万岁爷，五个时辰的样子。”李芳耐性回答：“裕王殿下跟平西侯快马加鞭倒是不怕，黄锦那身子骨却是经受不起颠簸。”

“朱载坖受得起？”嘉靖一怔，倒是没想到太监扛不住，自己儿子却是扛得住。

“回禀主子万岁爷。奴婢倒是听说裕王爷跟勋贵子弟同吃同住。早在坐镇山海关时便跟侯爷随军向东，殿下将自己绑在马背上，一天就跑了二三百里，回程的时候连绑都不绑了，这才练得一身好骑术。”

“这小子。”嘉靖摇摇头，对自己儿子愈发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