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7章 裹挟

山海关上，范强远眺。

关外雪白一片，点点炊烟从营地当中升起，让白色当中多了一抹生气。

“把总，这叛军安营扎寨，每日除了劝降之外，连仗都不打，也不知道他们想着什么。”范强身边，一个汉子站的笔直，他疑惑不解，这样的对耗对大明来说是九牛一毛，没有任何损失。

但关外的叛军若是一直对耗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崩溃，无以为继。

“这个，只有天知道。”范强摇摇头，他对眼前的叛军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消息被阻断，唯一的好消息是外面的叛军并无进攻的能力，他们没有发起进攻，而是对峙。

随着时间推移，京师不断有好消息传来。长公主再度掌权的消息是最好的消息，让原本躁动的军心立马抚平。

从京师送来的银票，以及指挥权，更是让范强隐隐成为千总，而非把总。

他现在已经获得山海关真正的指挥权，以及军心。以把总的身份，就能够训练千余军户，将他们当中的精锐编入新军当中，余下的让他们自行解散。

如此一来，山海关守军只剩一千五百人，但战斗力不降反升。

混编最大的好处便是在于将力量分散，新军的骨干作为精锐，更好的带领普通士兵，提高他们的战斗意志。

“不过把总，卑职倒是有一个建议，咱们或许可以派遣小支军队夜袭，尽可能的摧毁叛军的营地。”

范强摇摇头，这不是容易的事情。现在白雪皑皑，不说怎么放火，单说出去的人马根本回不来，这就不行。

范强不敢做出这样的决定，关内其他把总，乃至于唯一的一个驻军千总也不敢做决定。小股人马出关都生死不定，更别说出去还要回来。

城门洞开，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对他们而言，不变就是最好的。

有大明作为后盾，山海关守军什么都不做，就能不断变强。外来的叛军，女真人会越来越弱小。

有整个帝国供养的强大势力，不是某个小势力可以对抗的。

大明刻意输十次，丢掉辽东。但只要大明回过神来，一次拿下辽东，那辽东就会彻底成为大明的一部分。

是夜，狂风大作，无数军士在狂风当中巡逻，他们动作缓慢，每一个动作都很僵硬。

城外却不安静，叛军营地一直躁动不已，当他们发现山海关守军是新军，无法劝降之后，本就互不统属的叛军更是乱作一团。

造反？他们是不可能造反的。大明上下就没有造反成功的例子。但通过造反逼迫朝廷妥协的例子倒是不少，朝廷也不会为了某几个人，就杀掉所有人。

法不责众的道理恒古不变。

但这一次，他们察觉到自己撞上铁壁了，浩浩荡荡的改革波及到了自己，顺理成章的造反，裹挟李成梁，让他成为领袖。

哪怕是绑着，也要让李成梁出现在战场上面，替自己去死。

叛军郭天神色严肃，他是强硬的主战派，坚定认为只有将大明打怕了，哪怕是暂时性的，也能够跟大明和谈。自己只是要一点土地，又不是要大明的命。

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东西，不应该在自己手中断绝。他还不想成为末代军户，断绝家祖传承。

但他身边，许多人的态度截然相反。

他们贸然起兵，裹挟李成梁后，也想了办法联系女真人。但女真人并不想跟大明联手。那贼酋王杲对己方抛去的橄榄枝一点都不上心，就像是他不在乎一样。

王杲或许是真的不在乎，任何熟知明人的人都知道，跟着大明叛军混，迟早被卖。

一个李成梁还不够，叛军们还想要拉着女真人为虎作伥，只等大明朝廷妥协，他们立马调转枪口，将李成梁全家以及王杲等人杀死，作为功勋，加官进爵。

跟大明开战的勇气，他们没有。但借着大明的名气作乱，他们是有的。

“不能这样等下去。”郭天深吸一口气，咬牙道：“必须想办法进攻山海关，必须找个替死鬼去打。”

“替死鬼？谁会傻乎乎的进攻山海关？”

“让李成梁本部去，他们若是不去，立刻将他们杀死。我们这里粮食不够，不能养太多闲人，尤其是李成梁的人。那个王八蛋跟女真人交往甚密，鬼知道他还有没有后手。”

“必须想办法清理掉他的人，让他成为铁杆叛徒，我们才是被裹挟的。”

边上的叛军头领们连连点头，个个义愤填膺：“要不是朝廷奸臣作祟，李成梁那厮也不会叛乱，勾结女真人，俺们也不会落到今日进退两难之地。”

“就是，俺们对大明忠心耿耿，祖祖辈辈都在辽东戍边。就因为朝中奸臣，我们才活不下去。陕西行都司补偿之多，俺们多多少少看见了。俺们辽东改革，没银子，没官位，现在土地也没了。”

“直娘贼，今年都嘉靖二十八年了，老子连全饷都没拿过一次。想要喝兵血都没得喝，要不是下面人还有一些田地，还有一些孝敬，老子早就活不下去了。”

他们咬牙切齿，对朝廷是恨的牙痒痒。他们这些军户都是活不下去的人，就算日子好过，那也只是比辽东的百姓好一点。真要有本事，有背景的人早就想方设法离开辽东，去关内讨生活去了。

留下来的都是走不掉的。

“要是平西侯来辽东就好了。”

一个人感叹。

其他人也是纷纷感叹，却不知道被他们念叨的平西侯正在火速南下，前往京师。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明日一早怎么着也要试探性攻城，让李成梁的家丁去，在找人收集一下李成梁勾结女真人的证据。就那他那些干儿子说事儿。管他跟女真人有多少关系，都要把案子办死，让他死无葬身之地才行。”

郭天补充，他抬高音量，用声音压制在场的军头之后，才算告一段落。

“我去捏造证据。”

“我去威胁家丁。”

“我去找个姓李的明天坐镇中军，让他们攻城。”

底下人听到这话，立马纷纷离开，做准备去了。他们虽然互不统属，但在对付李成梁这件事情上面，却是最坚定的盟友。

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活着，为了干掉李成梁那个狗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