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毕竟是大明

再多的假话，也没有一句真话锐利。

陆子吟很清楚当今的有识之士都是怎么想的，大明上下不说人人都觉得大明已经暮气沉沉，也十之八九是如此以为的。

“依老身愚见，我大明虽然有些弊病，但也不至于亡国吧。”海老夫人不信，她这样的人根本不相信大明已经穷途末路。

他们看到的大明增增日上，很少有人能够意识大明现在遇到的危机。

“富者跨州连郡，穷者无立锥之地，倘若有那么一天，天灾不断，百姓吃不上饭，他们是揭竿起义，还是等死？我大明朝廷，现在哪有赈灾的银子？”

“官员贪腐横行，横征暴敛，小吏敲骨吸髓，整个朝堂上面还有一些有识之士，他们想要改革，想要延续大明。”

“别的不说，单单是陕西行都司与陕西，老夫人都去过，敢问老夫人，这两个地方，哪一个更有生机，哪一个百姓的日子过得更好？”

他明知故问，只要去过陕西行都司的人，都会惊讶于这片土地的富饶与贫瘠。这两个词汇并不冲突，富饶的是土地，贫瘠也是土地。

千里沃土之间是河流，河流两侧一边为沃土，一边为戈壁滩。

“自然是总督治下的陕西行都司，只是总督能够在陕西行都司抓捕数万人，在陕西总不能再度抓捕数十万人吧？”

陕西在两京一十三省当中，实则十五个省份，一亿人口的大明，陕西至少七八百万。

千里沃土养育的三秦汉子没有地种，不是几个人，而是百万人。

大明开国到现在，偶尔有人能够跨过阶级。但大多数的百姓只能勉强苟活。数百万人做佃户，供养着一群吸血鬼。

这些人跟陕西行都司的士绅军户一样，倘若要动手，那必定牵连甚广，兴许二十万人都打不住。

“抓？为什么要抓？陕西行都司抓的是乱党，他们勾结鞑靼人，该杀。陕西百姓没有勾结鞑靼人，我抓他们干嘛？就为了土地？”

陆子吟根本不急，现在大明不缺土地，缺的是人口。

现在陕西行都司相当于后世三个省份，怎么也能容纳一个陕西的人口。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在陕西改革，而是迁移百姓，让他们拖家带口去陕西行都司。

一旦土地改革了，百姓有土地，谁愿意去陕西行都司？

更别说土地改革的博弈不是军户以及驿站改革那么简单。

那是的大明根本。

牵扯到的人是其他行业的无数倍。

暂时还不能动，可以清查，但必须有了自己人才行。

必须给周畅足够的好处，他才会在这一块下定决心，一点点帮助自己将土地清查出来，然后威逼利诱。

哪怕只能把士绅侵占的土地吐出来十分之一，甚至更少，短时间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政绩。

长期清查土地，需要时间。

能够确定土地主人，顺势收税，那就足够了。

顾横波不说话，海老夫人却是欲言又止，她当然知道这一切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土地。可陆子吟不承认，她也不好说什么。

“那陕西如何改革？”她问。

陆子吟想了想回答道：“具体目标没有，今岁税赋比去年增加百万吧。”

“百万？”

这一数目实在不多。

“再一年，再多二百万。”陆子吟又说出一个数字，仍旧不大，也不是陕西的极限。

但对大明来说，这已经是滔天的政绩。

虽然比不上陆子吟一个县就能上缴五十万，但在原本基础上面增加百万，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陕西行都司今岁赋税如何？”

“单单是田税，约莫五十万两银子，百姓购买土地的银子加在里面，大概还有一百五十万，商税下半年应该能够两百万两银子。”

大明税赋乱糟糟的，即便是陆子吟对此也没办法，他只是按照大明最低的赋税收取，同时严查偷税漏税。

即便如此，大量牛羊贸易带来的税赋，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十分之一的税赋足以让嘉靖皇帝高兴起来，能够再度掀起辽东战事。

之前是没钱，现在朝廷有钱之后，自然不会放任辽东局势崩坏。

“陕西行都司去岁税赋应该不足一万两白银吧？”海老夫人瞠目，这才明白陆子吟究竟在做什么，他得罪那么多人的目的原来是为了土地，为了银子。

“大差不差，算上朝廷对军户，边镇的补助，陕西行都司只有花钱的地方，没有赚钱的地方。”

“预计明年，陕西行都司应该会改为省，正式撤销军户编制，变成府县，改为甘肃。”

“到时候老夫人就知道汝贤兄与我究竟做了什么。”

陆子吟没有解释，很多事情都在不言之中。成绩并非是做了就有的。而是需要时间。今岁修缮官道，水利设施，将在随后几年发挥作用。

尤其是现在的商贸，哪怕明年回落一些，后年也会逐渐增长。

贸易让买卖双方都有钱，都有了稳定收入，自然会不断扩大贸易规模，提供更多货物。

至少未来几十年，人口到达地区上限之前，消费能力只会不断增加。

酒菜送上，都是秋冬时节的时令，价格谈不上不菲，但味道在这个时代还算不错。鲜美的很。

来自草原上的肉食更是琳琅满目，大厨的做法虽然以面食为主，却有了后世几分味道。

八百里秦川下的食让陆子吟满意而归。

路上，顾横波忍不住问：“夫君这次说的话，似乎有用，又似乎没用。”

陆子吟想了想道：“答案就在你的心里面，我不画饼，我用事实说话。用银子说话。”

“朝廷判断一个人能力如何，看的不只是背景，相貌，更是看一个人的出身，以及他能不能增加人口，增加人口便是增加税赋。”

“那大明真的会亡国吗？”她问。

陆子吟扫了一眼四周，这才回答：“会不会你心中有数，这种话就不要在外面问了，你要是想要答案，不妨晚上我们细说。”

顾横波美眸一横，正要说话，却又听到陆子吟的声音。

“百年的王朝，千年的世家。管他谁兴谁亡，终归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大明朝还能维持，那就尽力维持，比推倒重建更轻松一些。毕竟，这是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