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章 他不喜欢

“府尊，这几日城内城外的纠纷少了许多，许多商人都回了陕西，以及中原。”

抱着一叠账册的小吏匆匆而来，严肃禀告。

海瑞心如明镜，随着气候变得寒冷，西北的诸多商贸都会逐渐停止，包括一直都在进行的水利修缮。

“商税计算出来了吗？”

半晌，海瑞才从如何让冬天不浪费掉当中回过神来，反问了一句。

商税饿是国家大事，无论是谁都无法忽视。

身为甘肃府现在的府尊，他并无任何桀骜，做事人呢过久一板一眼，对带下属温和又严厉。

“回禀府尊，下官已经敲定七七八八，剩下的一点还需要时间，最迟一日之内，应该能够确定数额，绝对不会误了府尊大事。”小吏垂首，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不同太急，这是陕西行都司的规矩，每月都要审计，今日不过八月十五，距离约莫还有一些时日。非要你们每日都将商税统计出来，反倒是难事。”

海瑞淡淡说道，他没有给对方任何压力，只是陈述事实。

大明官员素来如此，能不做的事情就不做，需要做的事情没有上官督促，那就越晚越好。

单单是陕西行都司的官员也就罢了，现在整个框架填充之后，三个府需要的官员堪称海量。三个知府，下面十几个县，大大小小的官员来自于大明官场，都是深谙为官之道的老油子。

他们做事未必多厉害，但做官绝对是一流的。

让他们办事，他们绝对不会做出什么，但想要让他们作对什么，那就同样麻烦。

他们压根不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多少。

他们只知道那些事情对自己升官发财有用，那些无用。

“下官明白，今日之内必定将上个月的税赋具体数目清算出来。”他垂首，不敢进行争辩。

整个甘肃府人人都知道，现在这位府尊是总督一手擢升，据说最开始只是秀才。其人本事不俗，抓了数千军户士绅之后，才爬上现在的位置。

海瑞虽不知道来人心中如何想自己的，却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自己现在成为知府，靠的不是陆子吟，而是自己做了什么。

只有做出成绩，真心为百姓做了事情，才会被平西侯看重，才能一步步获得更多权利，负责更多百姓。

好在甘肃府新立，官员都是从其他地方调任而来，本土实权派已经被清理了七七八八，所剩的一些倒霉蛋不值一提。

在西北，私底下许多人都在说陆子吟就是王法，部分人的对此咬牙切齿，他们利益受损，是被陆子吟逼到眼下这一地步的。但绝大数百姓提及这句话的时候，却都是昂首挺胸，他们眼睛里面有了希望。

陕西行都司治下再也不是是年前黑暗的军户崩坏下人吃人的世界。无论是繁忙的商贸往来，还是大量的工作机会，都让陕西行都司的百姓日子比之前好了许多。

不用离开自己的家，就能养家糊口，还能从官府手中租赁土地，只需要缴纳税赋就能够免费使用土地。

百姓叹服，官员做事也轻松。

虽在甘肃府不过数月，他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甘肃府大治，那是迟早的事情。

数十万亩土地清查出来，这些土地都将是大明西北的税赋基础。

配上海量的牛羊，西北贸易带来的税赋更是足以改变西北尴尬的局面。

这样一想，海瑞也松了口气，他在一日政务处理完毕之后，回到了后院。

原本的总兵府被改建，大明少了几个尸位素餐的总兵，换来的却是长久的太平，以及废物利用。

他推测，这已经接近平西侯对这片土地的规划。那位虽然不在陕西行都司，可他做的事情却让陕西行都司飞速发展。商贸只能提供一时的助力，最根本的农耕才是那位最关注的事情。

等到夏天，陕西行都司治下各府便能够自力更生，哪怕有数万驻军，靠着行都司治下的数十万百姓加上商贸赋税，以及中原的支援，养活并不难。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西北人太少。

准确说是大明百姓太少。

鞑靼人，吐蕃人，他们只是在大羁縻统治下，根本不算大明自己人。

海瑞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这不是自己的想法，而是鞑靼人跟吐蕃人的想法。想要改变他们的想法，那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到的事情。

哪怕是利诱，也无法让不会耕地的鞑靼人跟少量的吐蕃人留在这片土地上面，让他们为大明而战。

“吾儿，快歇歇，今天又有什么新鲜事儿？”

后院里面，海老夫人泰然自若，她已经从西安赶到了甘肃府，也看到了朝廷对自己儿子的任命。

无论是同进士的出身，还是现在的甘肃府知府，这都让她对那个素未谋面，却大名鼎鼎的平西侯颇有好感。

她心知肚明，自己儿子古板，能够用他的人少之又少。偏偏平西侯就愿意用，还让自己儿子尽做那些紧要，得罪人的事情。

海瑞拜倒在地上，道：“儿子海瑞拜见母亲，这几日朝廷并无变化，只有辽东有些许兵事。陕西行都司与陕西最大的消息便是过上一二日总督便会从草原归来，先到甘肃府，再去凉州府，西宁府。”

“侯爷要来回来？吾儿能够将侯爷请来家中一叙？”

海瑞顿了顿，面露难色。他倒是知道陆子吟，那位不拘小节，做事雷厉风行，之前就对自己母亲大家长的风格颇为不满。

这般想着，他倒是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难不成不行？”

海老夫人沉吟，面露不满。

海瑞只是道：“母亲有所不知，侯爷位极人臣，他对儿子虽然赏识，却也只是赏赐。私底下儿子与侯爷并无深交。”

“笑话，整个甘肃府的人都知道你是他的人，怎么到了你嘴里面就变成私交不好？”

“难不成你跟平西侯有了龌蹉？”

海瑞直摇头，正要解释，却听到自己妻子说道：“母亲，儿媳曾听说平西侯最不喜欢愚孝之人。故而对夫君虽然欣赏，却不喜夫君舍小家为大家的做法。更不喜欢国在家上。”

她捡着能说的话说了一些，却不知道海瑞脑袋里面冒出来的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

那是平西侯亲口所说，他不喜欢愚忠，愚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