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礼物

陆子吟见到嘉靖是在皇帝出关的第二天，不是什么朝会，更不是内阁议事。

而是在玉熙宫中，在只有皇帝的时候。

嘉靖与之前大不一样，兴许是昨天户部拿到了银子，立马分了一百万，让工部去修路。

与之一道开始的是护航，兵部没有用粗俗的赚钱作为全文中心。而是洋洋洒洒数千文，每一个字眼当中都是护卫我大明百姓，显得极为真诚。

似乎兵部上下都是忧国忧民的大才，他们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大明一样。

这些奏章，让皇帝总算开心了一些，至少现在大明有钱了。

自己也有理由让夏言那个老匹夫滚出朝堂。

在陆子吟拜倒在地上后，皇帝似乎从沉睡当中醒来，幽幽说道：“平西侯不必多礼，你是我大明的功臣，也是朕麾下的悍将。”

“臣只是尽了臣之本分，我大明有今日之盛世，全是陛下运筹帷幄之功。”

陆子吟回答的一丝不苟，开玩笑，皇帝脑袋里面想的是什么，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太清楚了。

一个皇帝不喜欢听彩虹屁才是怪事，何况他是大明皇帝，治下百姓日子过得好，是皇帝的功劳。日子过得不好，也是皇帝的功劳。

自己生在嘉靖手下，无论做的好坏，都有嘉靖的功劳。

“笑话，你在西北的时候，可是一文铜钱都没有。到了京师却能拿出六百万两白银，这些银子，朕看了都眼花缭乱。你与朕说说，我大明陕西行都司是否乃是塞上江南，是我大明的命脉所在。”

“回禀陛下的，此言不假。我大明陕西行都司地域横跨千里，虽不是我大明最繁华的地方，却大有潜力。”

陆子吟如实回答，谈及陕西行都司的时候，脸上尽是笑容：“我大明之前，汉唐盛世半数因为中原，半数源自于西北繁华，商贸往来带来无尽好处。两宋时期，西北之地多有战乱，在敌国手中，关中之地由此衰败。”

“两宋为此广开贸易，在沿海开放海贸，由此有了海上丝绸之路，无数商贾出海，便是南宋一年岁入，也在当下两三倍。”

嘉靖神色严肃，缓缓做蒲团上面起身，看向身后屏风，今日那里没人，自己那黑心小棉袄朱寿瑛不在此间。

“你说说看，那南宋尔搓小国，如何做到？”

“回禀陛下，此事陛下清楚，不用臣多言扰乱陛下判断。”

陆子吟说罢便不再开口，只是垂首，在心中冷笑。

大明无数人当然知道问题根源在哪儿，可想要改，谈何容易。哪怕是手中掌握军权，想要改革，也要杀的人头滚滚。

嘉靖以方才一样的节奏转身，面无表情的瞪着陆子吟，那并非是愤怒，而是无可奈何：“你啊你啊，便是见了朕，也没有半句真话。钱粮现在朕不缺，可朝堂地方上的硕鼠贼心不死，你有什么办法？”

“当用酷吏。”

陆子吟只是心中笑了一声，来了终于来了。

“酷吏当用谁。”

“陛下在朝堂上运筹帷幄，臣在西北苦寒之地，实在是不知道朝堂上面有哪些人能够担此重任，又深受陛下信赖，不会违背陛下本意。”

嘉靖只是笑骂：“你啊你啊，明里暗里说的都是严嵩，却不敢明说。你这人这般年纪，怎么就如此圆滑了？”

“严阁老倒是不错的人选。”陆子吟装糊涂，他对严嵩并无太多恶感，身处时局，苍生皆苦。

“行了，你也不用装了。朕再给你一年时间，把西北经营好了，你就回朝堂，休息几年。”

“臣领命。”

陆子吟心中狐疑，现在皇帝什么话都没说，真就要自己离开了？

他不理解，且大受震撼。

“平西侯，你去送送夏阁老，他要回乡了。”

“臣领命。”

陆子吟重重回答。

明白了，最重要的权力交替已经完成，夏言终究还是要离开朝堂。这一次嘉靖即便是挽留，也是礼貌性的。夏言不会不知道这朝堂上容纳不下他，所有人都盼着这老不死的人赶紧滚蛋。

只是嘉靖让自己送夏言离开，是为了什么？是真的送行，还是内有其他含义？

他皱眉，一时间猜不透皇帝的心思。

那位爷可谓是大明最聪明的人，只可惜什么都不会。

治民不会，治政也不会，更不会治军。

空有才智，到头来不过是在朝堂上面与文官角斗，亲手扼杀自己的成果，诛杀严世蕃。

权利。

陆子吟有些沉默。

或许在皇帝心中，首辅大于天，比西北重要，也比东南，比小小的钱庄，千万两白银入账重要。

钱哪有权利重要。

他眯着眼睛，看在不远处晴朗的天，淡淡一笑。

不管如何，大明正在大步向前，夏言之后大明终究抵达一个新的高度。

无论掌舵者是严嵩还是徐阶，他们只是皇帝跟文官手中的工具人。

嘉靖二十八年已经过去八个月。

秋天要到了。

回到夏日静谧的只剩下蝉鸣的院子里面，一抹阳光从树叶当中洒落，灼热而细微。

凉风习习，陆子吟道：“帮我准备一些礼物，送给夏阁老。”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称呼夏言为夏阁老。

往后，他便再也不是阁老，纵然加了太子太保，也只是虚衔，还得回归乡野，再也来不了京师。

“老爷，礼物还是按照往常规制？”

陆子吟道：“往常未免有些寒酸。没必要如此，这般吧，随我去书房，我写一张便条，你去准备。我还能再京师待几日，时间不长，没时间亲自准备。”

京师远远不及后世规模，只有九城之大，此间之事，却是不比日后少多少。

“老爷，现在传闻夏阁老要致仕，您现在送礼物，可谓是雪中送碳。”

陆子吟哑然失笑，雪中送炭？

他没有多解释，朝堂上面的事情下面的人道听途说，只能听到闲言碎语，听不到多少真话。

白纸一张点点墨迹沾染上去，上面的东西陆子吟左思右想，大多没有第一时间打定主意。

夏言要走，怎么也要让他光彩的离开朝堂。

这个人不能处，但总归是好人。

他既不想成为文官的打手，也不愿意成为帝党，更不愿意旗帜鲜明的站在自己一边。

那他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