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驿站见闻

浩浩荡荡的人马从陕西出发，离开陕西省的第一个驿站，随性的小吏便黑了脸，他似乎对布政使上官的身份很满足，见到驿站驿丞便喝道：“都愣着作甚，我家布政使大人即将前往陕西行都司，拜会陕西巡抚。你等为何还不准备草料，伺候我家大人？”

驿丞苦笑，连连拱手：“大人是有所不知，这草料要钱。”

那小吏问道：“什么要钱不要钱的，我家大人那管你这些。你这驿丞不好好招待我家大人，不怕日后我家大人上书参你一本？”

那驿丞眉头一皱，背上虽冒着冷汗，可还是硬邦邦的答道：“大人与大人的大人若是要参小的一本，小的也无话可说。只是此间乃是陕西行都司，规矩与大人所在的陕西相差甚远。”

“这驿站如今按照总督规定，接待来往客人，官员，外国使节，都要收钱。这草料要钱，安置大人以及大人的大人随行人员，都要银子。”

“小的也不瞒着大人，若是这账目出现亏空，哪日查出，哪日小的脑袋就不保了。您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其他驿站打听打听。那叶尔羌汗国的使节在我大明被总督赶走之后，谁还敢白吃白喝？”

“那你这陕西行都司官员前往他地，路费怎么计算？”小吏不信，大明规矩诸多，都是百年前遗留下来的。

这小小的驿站看似寻常，实则对每一个经过的官员招待，都明码规定了。就算是穷的响叮当，也得给予最好的招待。

这是规矩。

“回禀大人，这驿站现在虽然还是小的掌管，卫所，府县却是不会给小的一文铜钱。这朝廷大事由行都司补贴，小的收入多少，全看今岁生意做的怎么样，送了多少书信，招待多少客人。”

“这南来北往的官员，若是陕西行都司的，按照品级会有一定补助，原先一个驿站招待的钱，相当于那官员奉命出行花费。花多了官员自己添银子进去，花少了剩的钱官吏自己揣在口袋，丰俭由人。”

那驿丞耐心解释，倒也知道自家总督现在身兼陕西巡抚，早就知道陕西官员会络绎不绝的抽空去陕西行都司拜访自己上官。

这一路上的花费，他想想都恐怖。

“你的意思是不是你不想招待我家大人，而是行都司不给钱？”那小吏目光一凛，倒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话。

“此事我会禀告我家大人，先将草料，餐食准备好。我家大人乃是江浙人氏，酷爱清淡饮食。等此番我家大人拜见总督之后，会给你一个说话的，到时候无论是多少银子，上面都会给。”

这不是白嫖吗？

驿丞心中冒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词汇，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被支配。

他咬咬牙道：“大人有所不知，自从这一规定执行之后，驿站当中冷清许多，之前的库存已经见底。何况当下，这小小驿站每一笔账都记录在案，一个月上报一次行都司都......”

“好了！”

一个声音响起，数人跟着一个穿着二品官服的中年人。

“马料备足，吃喝也不要少了我这一行人。需要多少银子，照付便是。我看啊，这陕西一省，也该如此，这驿站不该被白吃白喝！”

周畅目光流转，心中虽然不忿，脸上却是风轻云淡。

他没心思跟一个不入流的驿丞争执，何况这里是陕西行都司，不是陕西。

“你速速去吩咐一下餐食，将人安顿好了，便来见本官。本官有话要问你。”

管中窥豹，周畅对陕西行都司的一直不多，都是靠着一封封书信，邸报获得更新消息。

倒不是陕西行都司的地方官员，士绅没有书信递到自己手中。

而是已经四十七岁的周畅，不相信这些只言片语。

大明上下，最不缺的就是搬弄是非之人。这些人出于何种目的污蔑陆子吟的所作所为，他不用想也知道。

一个利益相关，就足以解释所有问题。

驿丞取得匆忙，安排好了之后，进入二楼包厢之中，却见许多官员围拢周畅，脸上多少有些拘谨。

“小人拜见大人。”

“来了就说说此地变化，自从陆总督下令改革之后，你这驿站的具体情况。”周畅并非是心血来潮，而是他有心做些事情。

大明素来背靠大树好乘凉，陆子吟是文官自己人，又允文允武，哪怕自己现在是正二品的布政使，面对陆子吟，还是低上一头。

大明现在已经不是看谁的官衔更大决定地位，而是职务。

陕西没有巡抚，便是布政使的天下，若是有巡抚，布政使便只是巡抚的属下。

哪怕这两个官职都是正二品的，但巡抚就是能够管辖布政使，将一省事务管辖在手。

而总督则是都督数省之地封疆大吏，然官职还是正二品为主，陆子吟这样正四品的总督，大明前所未有。

大明也从未有过陆子吟这样做事不惜一切代价，将地方上所有人都得罪了的总督。

陆子吟是疯子，但跟着疯子有好处。

“回禀大人，此番改革之后，官吏商贾在驿站当中让我等送信也好，吃喝拉撒也罢，都是实打实的银子。小的们最初惶恐，后面看着账目也都明白，这账目有所亏空，倒霉的还是下面的人，便不敢招待过路官员。”

“说来也是，总督身边的人前往京师，陕西，吃住都是在驿站当中，他们性子都不错，对小人也不呼来喝去，吃喝都是照常给钱。这前后两个多月，小人所在的驿站倒是靠着过往行商，有了一些存银。”

“此番招待大人用的牛羊，都是靠着这笔银子从商队手中买的牛羊，这价格便宜，就算是不杀，自己养着，也不亏。”

驿丞做官马马虎虎，谈及生意经，倒是信手拈来。

周畅问道：“那你看到有多少商队路过，有多少牛羊南下？”

“小的看见的商队不下百支，牛羊皮毛更是数不胜数，听说这一次交易的总量，不下千万两白银，其中大量牛羊都被行都司的衙门作为中间商买了，只等商贾运输丝绸茶叶粮食去换。”

“好啊，总督不愧是我大明重臣！”

周畅似乎对这一番话特别认可，他拍手叫好，知道夏言完了，大明西北跟陆子吟作对的人也完了。

除非他们也能弄出上千万两白银孝敬大明皇帝以及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