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虚名累之

“从三品，兼任陕西巡抚？”

夏言一看过去，就知道嘉靖皇帝的心思，皇帝想要做的事情，自己还真拦不住。尤其是对某些人的晋升。

“陛下，我大明官员，七年时间，便从七品知县，升到从三品，并无先例。”

夏言还是迟疑，这个时候他所代表的不再是自己，而是整个文官集体。

他并不希望陆子吟这么快就获得从三品的官衔。

大明官员，只要没做错事情，晋升之后委任都是按照官衔去的。

正四品最多担任一地知府，从三品却是出入中枢，布政司，已经是高级官员。

寻常人十年二十年都走不完这一个路，陆子吟现在就走完了。

“有大功不赏，我大明更没有先例！夏阁老，朕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司礼监已经准备好了任命，你们内阁商议一下更具体的赏赐，有功之人，朕不吝赏赐。”

嘉靖皇帝看了夏言一眼，声音愈发冰冷。

“臣明白了。”夏言不言语，只是起身告退。

嘉靖怒不可遏，却又不肯走出玉熙宫。

他是大明皇帝，富有紫禁城。

城外一应事务，真正做主的是文官，而不是皇帝。

“李芳，替我送送夏阁老。”

“是。”

李芳会意，他跟着夏言离开玉熙宫。

在路上，李芳淡淡说道：“陛下所言甚是，大明有了大明的规矩，平西伯自从高中状元之后，任上兢兢业业，所做成绩，别说是当一个从三品的总督，便是正三品，正二品，都不在话下。我大明缺年少有才有德之人，陛下擢升平西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若是因为年纪不足，或是功勋不够，平西伯不能当个从三品的官儿。依咱家愚见，这大明这几年，也没几个人配升官。”

“公公什么意思？”

夏言冷不丁的看向李芳，他不喜欢太监，哪怕李芳不是什么坏人。

“咱家什么意思，阁老很清楚。大明规矩在这儿，您大可以在内阁不过此事，咱家也在这些琐碎事情也不再着墨。日后有人问及，阁老一应承担。”

“咱家虽然跟平西伯相交不多，却也知道平西伯为人正直，不在乎身上的衣服是青色的还是蓝色，紫色红色的。可天下人，除了平西伯之外，有几个人不在意？”

“理所应当的事情，那就让他过。”

“不然平西伯累功算来算去，别说从三品，就是从二品，他都够格了。我大明那么多官员，谁有平西伯的本事？”

“您要是公心不让陆子吟当大官，咱家佩服，你要是私心，如此大胜，朝廷没有赏赐，天下人怎么看陛下，又怎么看阁老您？”

“这大明的天下还要平西伯撑着，没了平西伯，这大明，迟早要出大乱子。”

李芳言尽于此，皇帝将不满写在脸上，若是夏言还是不愿意妥协，他还得滚蛋。

大明不缺能够当首辅的人，缺的是能够撼动大明当下权力结构的人。

只要陆子吟还能给大明带来好处，他还能捍卫自己的利益，就谁都无法阻挡陆子吟。

他已经不是一个人，在他身边身后的人数不胜数，这些人现在不说话，那是因为陆子吟已经位高权重。

东南西北无分先后，是陆子吟自己被迫选择的答案。

夏言再不听话，地方上陆子吟，宫中皇帝，朝堂上面的大臣，想要他死的人，太多太多。

若非现在陆子吟立下不世大功，又跟夏言关系不错，不是一党，却不支持夏言倒台的话。

夏言早就没了。

只可惜，夏言似乎没能意识到他最大的依仗就是他现在想要磨砺的陆子吟。

想到这里，李芳不免摇头。

一旦陆子吟表露一丝不满，夏言就死定了。

回到内阁，夏言短暂沉默之后，道：“将此番送入京师的陕西行都司有功之人名单拟一份，封赏。”

他有些许迟疑，陆子吟此番立下功勋，身边的人也会擢升。

如此一来，陆子吟的根基跟家稳固。

一个县令，一个知府，他根本不担心。

陆子吟是都督，总督一方，杀的人比救得人还多。

“敢问夏阁老，这平西伯如何赏赐？”严嵩笑呵呵的问道，此刻是内阁会议，他倒是出席了。

他也是阁老。

“赏赐一事，陛下拟的是从三品，兼任陕西巡抚，我觉得不妥。”

夏言直白。

“哦？敢问阁老，哪里不妥？陛下深谋远虑，陆大人担任总督已经数月，在陕西行都司的改革也卓有成效，乃是我大明柱石，如此封赏，理所应当。”严嵩收敛笑容，饶有兴致的看向严嵩，他不明白陆子吟究竟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老家伙。

正四品到从三品，可谓是天堑。

上一次被夏言阻止也就罢了，这一次他还是要阻止，让皇帝收回成命的话，那乐子就大了。

已经六十三岁的严嵩老朽，却跟壮年一样精明强干，他不仅仅有儿子，还有自己独到的政治智慧。

他一直都是反对夏言的人。

夏言慢吞吞的道：“话虽如此，可陆子吟年纪不过二十四五岁，这还是算上虚岁。其人虽有才能，如此晋升，却会锋芒毕露。”

他苍术最后一句话，这是心里话。

陆子吟太年轻，也太蠢了。

做的事情越多，被皇帝，被文官厌恶的也就越多。

皇帝要陆子吟对抗文官，可陆子吟现在实力不济，他必须蛰伏。

用一两年时间，培养出更多的心腹，才能在朝堂上面有一席之地。

必须有根基，有能力，陆子吟才能长久。

他必须一步一个脚印，靠着自己走上去，而不是皇帝一时兴起。

别人不明白，他太明白了，姓朱的皇帝，薄情寡义，没有一个好东西。相信皇帝，还不如相信文官。

至少文官不会清算自己人。

升官发财是好事儿，却也是毒药。

“从三品，兼任陕西巡抚，不妥。我看，陆子吟兼任陕西巡抚，都宁夏，榆林两镇，加固西北防备，才是头等紧要的事情。”

严嵩眼睛一眯，倒是吃了一惊。

没有官位提升，实际权力却提升不少。

巡抚一地，虽无总督那样滔天的权利，对寻常人来说，却也是这辈子能够抵达的巅峰。

“这样不妥吧？”

“此事我担了，你们要是觉得不妥，尽管上书参我一本，我这就入宫，与陛下陈明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