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破阵

六七岁的萧平安，从一张木床上醒来，眼前是一个面色黧黑的男人，年约四十上下，面孔虽然消瘦，两眼却大而有神，满脸的络腮胡子又黑又密。

他见萧平安醒来，明亮的双眸中射出两道锐利、阴冷的光芒，冷冷说道：“小贼，你是怎么闯到这里来的？谁派你来的？快说！”

小萧平安却并不害怕，回骂道：“老贼，你是怎么把我带到这儿来的？谁让你这么做的？快说！”

“你若不老实交代，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若不放我回家，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那人气得太阳穴上青筋一道道鼓起，蒲扇般的大掌就要朝萧平安扇来。

皮猴似的小平安哪能躺着让人揍，一个翻身躲了过去，再一个鲤鱼打挺，便跳将起来，躲到了床尾，满脸戒备望着他：“我告诉你，我阿娘还等我回家去吃饭，你要敢打我，我阿娘定拿打扫把打你满地找牙！”

那人看着萧平安，面色忽然就缓和了下来，说道：“也罢，我便最后再做一件好事，送你回去。你需答应我一件事，不许把见过我的事告诉任何人！”

小平安想了想，答应了，还伸着小指与他拉钩，以示自己一定会信守承诺。

那人拎着萧平安在山间穿行。

远远便听到有好些人大声喊萧平安的名字。

“你还真是自己走丢的？”那人停下了脚步，问道，“你，姓萧？几岁了？”

“是，今年七岁了。”萧平安正对他身轻如燕，在山地间如履平地而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是有问必答。

“你爹娘叫什么？”

“我爹叫萧老三，我娘叫张翠红。”

那人待要说什么，见一妇人正朝这边走来，身子忽的一震。

萧平安欣喜说道：“那是我阿娘，阿……”

他往前刚迈了一步，那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深深看了张翠红一眼，忽的脚尖点地，往后退出老远，足尖再一点，身子一旋，便飞身上了树。

张翠红从树下走过，不断呼唤着萧平安的名字，她已经找了这皮猴整整一个晚上，心力憔悴，双眼下一片乌青，却是没有见到萧平安的影子，若再找不到人，她便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萧平安死命挣扎，却发不出声音，一着急，一口咬在那人虎口上。

那人吃痛，却不松手，反而一把敲晕了萧平安。

萧平安再次醒来，发现竟然又回到了小木屋中。

那人不在屋里，萧平安忙往外跑，跑过那片竹林，跑过那片空地，跑进那树与石头组合的阵法中，又在里面迷失了方向。

萧平安再调皮，毕竟还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又饿又害怕，呜呜哭着。

那人便出现在萧平安面前，重把他拎出去，丢到那片空地上，说道：

“想我骆秉中一生坦荡，却遭奸人陷害，沦陷于此境地。这辈子估计就埋没于此处，一身的本事要带去棺材里，未免可惜。小子，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不要！你这坏蛋！你快些把我送回去！我要我阿娘！”此时的萧平安，才有了六七岁孩子的模样，哭得好不凄惨。

骆秉中却不为所动，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块大石上，手中拿着一只烤野鸡，把那肉撕下一块来，吃得好不惬意，还拿着鸡肉在萧平安眼前晃：“小子，叫一声师傅，给你吃。”

萧平安肚子饿得咕咕叫，眼睛忍不住往鸡肉上面瞟，却坚决不开口求饶。

“小子，若是你今日能从这林子里走出去，我便带你回家找你阿娘。”

萧平安听了，一言不发，转身就往那树林走去。

那骆秉中却不守诺言，拉开他的衣领，一把把他胸前的平安符给拽了下来，用绳索捆了他的手脚，丢到床上：“我去找你阿娘，把你买下来。”

“你放我出去！我阿娘不会卖我的！你快放开我！”任由萧平安叫破了嗓子，也没人理会他。

那骆秉中早就出了林子了。

他是不是真的找了阿娘，萧平安不知道。

快晌午的时候，他回来了，给萧平安带了阿娘做的烙饼。

萧平安狼吞虎咽地吃着，眼泪却大颗大颗往下掉。阿娘，真的把他卖给这个怪人了吗？

“我给了你阿娘一块玉佩，她真把你卖给我了。”骆秉中看着萧平安的眼泪，没有半丝安慰，反而落井下石，“不过，你若是能破了入口处的树阵，你就可以回家了。”

他丢给萧平安几本卷轴书：“你若能看明白了，或许就能出去了。”

可怜萧平安一个小孩子，大字不识一个，哪里看得懂。

那骆秉中便叫萧平安每日里练功站桩，早上一起床便开始练，到了晚上，便点着灯教他认字，很是辛苦。

萧平安倔强，骄傲，他的骨血里似乎就没有“求饶”二字。骆秉中布置下来的功课，他咬着牙，挺着胸膛，悉数完成。

这么过了十来日，骆秉中一大早要出去一趟。待他下午回来，却发现萧平安不见了。

他回到树阵中，发现了端倪。难怪那小子最近殷勤，还替自己洗衣晾裳，自己所配香囊，不知何时被那贼小子戳了个小洞，他在香囊内塞了大块的香料，也塞了碾成粉末的香料，行走间，那香囊摇晃，便有香料洒落。

他便是利用这个法子，跟着自己，出了树阵。难为他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思。

萧平安一路狂奔，得益于这十几日没日没夜的练习，他的速度快了许多，身手矫健了许多，仔细地辨认了方向，在深山老林里疾奔，终于跑到了龙山村。

回了家，张翠红正坐在堂屋里发呆，见着萧平安出现在面前，几疑在梦中。

直到萧平安冲过来，一把抱住她的腰，啜泣着唤一声“阿娘”，这才醒过神来。

“你，你怎的回来了？怎么没跟着骆先生多学些本事？”张翠红推开他些，仔细检查了萧平安一番，又抚着萧平安的脸问道。

萧平安一时怔住，半晌嗫嚅着，问道：“阿娘，您，您真将我卖给那骆秉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