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苏家大郎君

黎氏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只觉得陌生至极，那嗜血的笑容，那冰冷的话语，还有眼中残留的一丝猩红，都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一丝怯懦，没有一丝退缩，没有一丝卑微。

她不再觉得自己拥有怪力就是怪胎，她不再卑躬屈膝唯唯诺诺，她不再躲在躯壳里任人摆布。

“婉儿，你的脸……疼不疼？有没有哪里难受？夫人，给大娘子延医问药了吗？大夫怎么说？”容嬷嬷一连串的问话响起。

向晚回头，望进了一双担忧的眼里。她莞尔一笑，还好，还是有人像母亲一样关心她的。

有容嬷嬷，有丁香，真好。

不想让嬷嬷担心，她去了抱厦，让那大夫把脉问诊。

大夫是个和善的老头，不对这后宅之事有半点好奇，等了半晌也不生气。

他仔细查看后，开了个方子，和气地说道：“大娘子勿需担心，按老朽这方子，把那药材捣碎煎水至膏状，涂抹至红肿处，每日三次。好了就可停药了。大娘子以后可要忌口了。”

向晚看了眼方子，写着青蒿、柴胡、丹皮、金钱草之类，她也不懂。容嬷嬷接过方子瞧了瞧，递给丁香，吩咐她去抓药。

黎氏心里头担心文兰，不知她现在如何了，讪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赶回去了。

文兰已经沐浴更衣了，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她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来。

从小她便知道自己阿姊天生怪力，但是阿姊从不曾在她面前显露，她从不曾有过畏惧之心。今夜真真切切感受到，她觉得自己的头颅，就如那张圆木桌一般，随时都可能在阿姊掌下四分五裂。

黎氏见她这般，出口的责骂变成了安慰，搂着她睡下，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衣不解带照顾向晚的是容嬷嬷和丁香，她们细细把那熬好的药膏涂抹每一处红肿。

向晚睡着，瘙痒难耐时，容嬷嬷和丁香一个抓着她的手不让她乱动，一个轻轻帮她吹一吹。

天光大亮时，向晚醒了过来。

昨夜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浮在眼前。那碎裂的木桌，那被一掌拍飞的木门，那恐惧的眼神……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手上的红肿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只有些红痕，衬着那雪色肌肤，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这双手，真的能涌出巨大的力量？

她伸出手，晨光照在皓腕上，纤弱无力——

果真纤弱无力，向晚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未撼动床沿丝毫。

力量，消失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娘子你醒了？”丁香揉揉发酸的胳膊，昨晚不知什么时候，她趴在床边睡着了。

“脸上已经消肿了，太好了。”容嬷嬷从晨光里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清粥。

她把粥放在几上，拿了镜子递给向晚。

揽境自顾，脸上的红痕比手上的稍重，但瘙痒之感已经没有了。看来要不了多久，红痕便也消了。

向晚放下心来。身为女子，多少总是在意自己的容颜的。

“辛苦嬷嬷和丁香了。”她感激地冲二人行礼。

容嬷嬷坦然受了她的礼，丁香则跳开去，憨笑着说道：“娘子无事便好。”

孟老夫人差人来告知，免了她这几日的晨昏定省。

不知孟老夫人或黎氏说了什么，孟老爷不打算追究向晚毁坏家中财物的事，还罚文兰禁足一个月。

昨夜幸而没有仆役受伤，不过，如今洒扫婆子都不愿进她们院子了。

向晚听着丁香叽叽喳喳地说着打听来的消息，手顿了顿，继续舀起碗中的清粥送进嘴里。

“明日若天气晴好，我们就去白云寺散散心罢。”容嬷嬷提议。

“不去赴林夫人的宴请了吗？”丁香问道。

容嬷嬷戳戳她的额头说道：“你主子这个模样，怎么去赴宴？”

那这个模样，能出去散心吗？

“戴上幕篱，旁人瞧不见。”

向晚沉吟了半晌，同意了。

自己还是消极了些，来这里这么久，没有好好去了解这个时代，总是被动地去接受一切。以后得多出去走一走，主动一些，知道得越多，才能对未来把控更多，不至于像那井底的青蛙。

黎氏很爽快地答应了，叫人备了牛车，给她们配了赶车的和两个小厮。

“早些去早些回。”

她笑着叮嘱，嘴角上扬，可笑意未达眼底。

向晚并不在意这些，随意行了礼，便上了牛车。

白云寺的住持弘一禅师，须眉皆已发白，脸色却红润如初生婴儿一般。

他今日讲经，上山的路上，人如出巢的蚂蚁。

向晚她们无法，最后弃了牛车，步行上山。

鼻尖隐隐闻到一股檀香，木鱼的声音敲在人心上。法位于大悲殿后方，内设高台，弘一禅师端坐其上，向众信徒宣言佛法。

向晚本是无神论者，现在魂穿大成王朝，倒有些不确定了。

她虔诚地跪在佛祖前，恭恭敬敬地捻香拜了三拜：“既然天意让我多活一辈子，我一定不会辜负此生。”

容嬷嬷去法堂听经了，向晚带着丁香往殿外走去。

信步穿过左边的长廊，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尽头连着一个院子。几个小沙弥正在院子里打扫，见她过来，都双掌合十行礼。

向晚微笑着还了礼，见院子北侧还有一条门，隐隐逸出淡淡的花香，便向靠近她的那个小沙弥问道：“小师傅，我可以到那里去看看吗？”

小沙弥怔了怔，有些腼腆地笑着施礼，“施主请便。”

穿过那条门，里面是一个更大的园子。

“大娘子，我去摘一朵最漂亮的花给您簪在衣襟上。”丁香如那花蝴蝶似的，在园子里跑来跑去。

几株四季秋海棠开得正艳。一簇簇，粉红透明，有如美玉。绿中带红的叶，新鲜明艳。

向晚俯身轻嗅，仿佛这样，便能将所有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

这花很美，却并不香。

有风来，它便摇曳生姿，似在宣告，即便不完美，我就是我，独一无二的我！

“夫君，快来，这里有个园子，里面还开着好多花。”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娇娇柔柔，似一根羽毛，挠着你的心。

向晚站起来，循声望去，拐角处走来一对小夫妻。

男子长身玉立，气度儒雅， 眉目隐在花树间，自有一股风流。

女子跟在他身边，显得比较娇小，有着江南女子的温婉。不时在花中指指点点，说不尽的娇俏可爱。

两人缓步而来，朝向晚这边行来。

与向晚打了个照面，那男子蓦地停下了步子，眉间闪过一丝隐痛，双眸紧盯着她。

向晚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未戴幕篱。

不就是过敏么，要看给你看个够！向晚眼神毫不躲闪。

“孟大娘子。”他深深一揖。身旁的女子收起了笑容，一脸戒备地看着向晚。

他们，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