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打扮

到了向晚闺房，小家伙献宝似的把那盒子打开。

盒子中央，静静躺着一支步摇，钗头上缀着四只金色的蝴蝶，下端是垂珠玉串。那四只蝴蝶雕得栩栩如生，似乎就要从钗头上飞起来。

“阿姊，你戴上我瞧瞧。”小家伙急切说道。

向晚合上盖子，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

小家伙嘟着嘴囔囔道：“祖母赏给我的。现在我送个你，就是你的了。你快戴上嘛。”

原来，这小家伙带着布料去了正房，孟老夫人刚刚礼完佛，捧着这匹布料瞅了瞅，放在一旁榻上，抱着孙子就亲：“还是文君知道孝顺祖母，祖母没有白疼你。”

“祖母，那您赏赐些首饰给我吧。”文君仰着头，满脸纯真。

孟老夫人闻言，诧异道：“你一个小小郎君？要首饰做什么？”

一旁服饰的冷嬷嬷便笑道：“我们家郎君大了，知道老夫人手上的都是好东西。这是替他未来的娘子讨赏呢。”

孟老夫人佯怒道：“你个老虔婆，胡咧咧啥呢。”

孟文君一本正经解释道：“嬷嬷错了，我想送给大姊呢。”

孟老夫人便冷下脸来，端起茶几上的茶碗，轻轻啜饮了一口，漫不经心问道：“你大姊叫你来要的？”

文君摇摇头：“不曾。是我自己替大姊问的。”

孟老夫人奇道：“她没有叫你问？那你为何帮她向祖母要首饰？”

“您看大姊，头上就只簪了一根银簪。祖母，您不是有根步摇吗？送给大姊吧，她走一步，步摇上的蝴蝶就会轻轻晃动，那该多好看。小娘子打扮漂漂亮亮的，我每天看着就高兴。”

想着这孩子，服侍的婢女都要求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孟老夫人不禁气笑了：“你这小子，尽打祖母的主意。怎么不去问你阿娘要？”

“阿娘的没有您的好看啊。祖母，您就赏了我吧。”文君爬上孟老夫人膝头，“明儿个我叫人打个最时兴的样式给您。”

孟老夫人禁不住求，一边示意冷嬷嬷拿簪子，一边点点他的头：“那我就等着你最时兴的首饰。”

他胡乱点点头，得了簪子就去找向晚，他要马上看看，这步摇簪在自己阿姊头上，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祖母赏给你的，你怎么能随便送人？”这么贵重的东西，向晚可不敢随便收。那老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给她多少排头吃。

“阿姊，我都跟祖母说了，要送给你的。你快接过去，我举得手都酸了。”

老夫人知道，却没有反对？

文兰踮着脚，把那步摇都举到她鼻尖了。

向晚拗不过他，便依言取下发髻上的竹簪，把那步摇插入鸦青色发髻中。

戴步摇，行走时最见风姿——太慢，就生不出摇曳生姿的妩媚；过快，则显得放浪而大煞风景。不紧不慢，温婉娴静，步履轻盈，才显出古典的端庄和无限的风情。

她朝孟文君走来。

行走间，钗头上的蝴蝶轻轻振翅，似乎要从鬓间飞起，又好似刚刚落到那青丝中，去嗅那发间的幽香。

小家伙拍手赞叹道：

“阿姊，你是九天仙女吧？”

“哪有那么夸张？”

“也是。阿姊应该涂点口脂，你的唇色淡了些，眉毛有些杂乱，瞧着失了精神，该修一修。眼下有些乌青，也该用脂粉遮一遮，阿姊，你怎的这般懒惰。”

……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孟文君兴致勃勃地和丁香端了妆匣过来，讨论着给她的眉毛修个什么形状，口脂涂个什么颜色。

向晚完全插不上话。

“娘子，我来帮你妆扮吧。”丁香自告奋勇。

两辈子没有化过妆，要不试试？

敷粉施朱，画眉点唇。向晚玩心大起，任由他们摆弄。

门外轻响，容嬷嬷进来了，见了向晚，不由得瞠目结舌。

丁香在那秀眉上添了最后一笔，端详一番，面带愧色。

孟文君则呆呆看着她，半晌没有说话，眼中尽是嫌弃之色。

揽了镜子来看，妈呀，这是哪来的女鬼？

面白如纸，腮处两团红；眉毛一粗一细，粗的似桂叶，细的如面条。

人家心机妆要樱桃小嘴，她这是唇脂不要钱，可劲造出张血盆大口。

“我看二娘处侍婢不少，一等二等三等的，管衣裳管梳头管首饰的。到底您也是嫡女，就配了这么个手粗心笨的丫头！”容嬷嬷一边替向晚卸妆，一边数落。

丁香听着，低下头去，掩饰眼中的失落。

“我去找阿娘，替阿姊要几个能干的婢子来。”文君转身要走。

“不必了。”向晚连忙拉住他，所谓人多眼杂，与自己不是一条心，反而是累赘，“你阿姊不惯太多人伺候。丁香就挺好的，又勤快又听话。”

向晚朝丁香笑笑。丁香便觉得那笑容如光风霁月，涤荡了满室尘埃。

卸干净妆容，容嬷嬷拿起修眉刀，轻轻剃去多余的杂毛，用石黛细细描绘：“娘子眉毛生得不错，只需稍稍填涂，加深一点颜色即可，怎可胡乱涂抹？”

描好了眉，容嬷嬷正了容色，说道：“好了，今日功课耽误不少，二娘那边传话来今日告假，大娘子今日连一连煎茶之技。郎君去偏厅练字罢。”

姐弟俩行礼称是。一时烤茶饼的烤茶饼，练字的练字，互不干扰。

丁香则如苦行僧般，立定不动，脑中还在思索着容嬷嬷刚才妆扮的技巧，恨不得现在就回房，拿自己劣质的脂粉试上一试。

不过几日，苏氏布行便送来了成衣。一件件都可谓是巧夺天工。

“快穿上给阿娘瞧瞧。”黎氏吩咐众人。

几人便依言去换了衣裳。

片刻后，兰竹菊三人逶迤而来，暗香袭人，满室如春天般繁复。

文兰头插一支錾刻花鸟纹鎏金银钗，两支金凤钗，腕上戴连珠纹金手镯，素白的长锦衣上，深棕色的丝线绣出了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梅花，从裙摆一直怒放到腰际，玄紫色的宽腰带，勒出了窈窕身段。

文竹戴着一支镂空兰花珠钗，着淡紫色绣梨花对襟齐胸襦裙，一条水芙色披帛松松挽住，显得亭亭玉立。

文菊则梳着双平髻，着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娇俏可爱。

向晚施施然从里间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