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遇贼

那乞丐溜得贼快，在人潮中若隐若现，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瘸腿什么的，看来也是装的。

萧平安正要去追，想起身边纤纤弱女子，停下了脚步，不禁一声苦笑。终日打猎，没成想，今儿个自己倒成了猎物。

只听身边一个声音炸响:“小偷，你给我站住！抓小偷！”

向晚已经飞快地朝着乞丐消失的方向追去。

萧平安低咒一声，把毛驴的绳子丢给伙计，说一声“住店”，就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几个起落，落入人群中，推搡挤拽，人群中一片抱怨声。

向晚娇小，几乎被人海湮没；萧平安力气大，追上向晚，一把就拨开前方的人群，为她挤出一条路来。

可惜，那乞丐滑不溜丢如泥鳅，仗着对地形熟悉，左拐右拐，离二人越来越远。

两人追了半天，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乞丐的踪影已经全无。

向晚很是沮丧:“如果不是被我拖累，凭萧大哥的身手，肯定追上他了。”

“不要紧，也没几两银子。再挣就是。只是今晚我们又要露宿在外了。”

二人回到之前的酒楼，向店家要回驴车。

之前想着你要住店，要赚你腰包里的银子嘛，人家那当然热情似火，现在你一分不掏，那可就给你个冷屁股了。

“实在对不住。银子被偷了，没找回来。店家莫怪。多谢您帮我看着驴。”萧平安能屈能伸，不在意店家臭着一张脸，拱拱手，牵着驴车，带着向晚走了出去。

踩着斜阳，二人心情都有些低落。此时出城门，也不一定能找到破庙安身，去驿站，驿站也需要银钱。今晚，或许只能找个桥洞过夜了。

幸好胡饼还有许多，不必担心填不饱肚子。

向晚默默跟在萧平安身边。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她终于感受到这个世界并不美好。

这里的官，会贪污，甚至草菅人命；在野外，随时可能会遇到野兽，更可能遇到土匪强盗；你的善良，换来的可能不是感激，而是小偷的青睐。

天黑了下来，很快要宵禁了。当务之急，得快些找个地方安身，被巡夜的士卒抓住，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等。”向晚拉住萧平安。

有人在小声唱曲，男人的声音带着些许苍凉:“春来春去春复春，寒暑来频。月升月尽月还新，又被老催人。只见庭前千岁月，长在长存，不见堂上百年人，尽总化为尘……”

萧平安也听到了——是那乞丐。

萧平安抬手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无声息把绳子递给向晚，便轻手轻脚地朝声音的方向行去。

李孝今天收获不可谓不丰，上午讨到了几文钱并残羹剩菜不算，下午碰到两个外地人，顺手牵羊摸了个荷包，嘿，四两碎银。

他一并拿回家去后，又出来碰碰运气，居然讨到了小半壶酒和两小块猪头肉，忍不住唱起了小曲。眼看着家门近在咫尺了，他加快了步伐。

蒙蒙月光中，忽的一个黑影从一个口子窜出来，一下扣住了他的右臂，铁爪般的手抓着他，半边身子都麻了。

李孝大吃一惊，脚下一错，人往下坠，转身，左手屈指往上攻击对方的咽喉。

对方却把他的路数摸得一清二楚，侧头躲过他的攻击，一边拽着他往后疾退，反手把他的右手反剪在后，用力一撞，便把他压在墙上，脸都挤变形了，哪里还能动弹。

“疼疼疼！好汉饶命，英雄饶命！”李孝自知不是对手，赶紧求饶，心中却不知自己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小偷，快把偷我们的银子还回来！”娇俏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一个长着黑色胎记的女子跳到他眼前。

这，这不是下午遇到的那女子？那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一定是被他偷了钱袋的汉子了。咋这么倒霉呢？早那么一盏茶功夫回家，不久躲过一劫了么？

“咋那么幸运呢？这可真应了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向晚笑眯眯地跟萧平安说，“萧大哥，快搜他身，把咱们的银子拿回来！”

萧平安答应一声，一手钳制住李孝，一手去摸他身上，摸出了两个铜板。

“英雄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上有八十老母需要奉养，下有三岁小儿嗷嗷待哺……银钱放在家中了，您现在放了我，我一定如数奉还，别抓我去见官。”李孝慌忙求饶。

“是吗？真有八十岁老母三岁小儿？带我去看看，如果是真的，我帮你养！” 

向晚压根不信，哼，小样，你这台词我从小听到大，倒背如流。想以此脱身不还钱，没门！

门“吱呀”一声响了。

向晚看过去，旁边一户人家，门开了，一根拐杖颤巍巍地探出来，一个老妪摸索着走了出来，满头银丝，佝偻着身子：

“孝儿啊，是不是你回来了？”

李孝不敢出声，只用充满乞求的眼神看着向晚。

看到那满头银发的老妪，再看看李孝，向晚风中凌乱了，真有八十岁老母啊，打脸这么快的吗？乞丐不是都睡桥底下，睡破庙的吗？我这一没技术二没银钱的，咋帮你养啊？

萧平安看那老妇只出声喊，隔这么近都没看到他们，瞬间发现了异样——那老妇人眼睛看不见。

他松开了对李孝的钳制，李孝甩甩又痛又麻的手臂，低低道了声谢，快走几步扶住那老妇人：“娘，儿子回来了。您怎么出来了？”

“你去了这么久都没回来，为娘实在担心。”

“让娘担心了，儿子该打！”李孝抓着自己母亲的手，轻轻在自己脸上打了一下。

他正要搀着老母进屋，向晚有些着急，上前两步，被萧平安拽住了。萧平安天生就古道热肠，让他当着瞎眼老妇的面，逼李孝还银子，他做不到。

那老妇却不肯转身，说道：“门外站着的，是不是你的朋友？”

李孝看着向晚和萧平安，硬着头皮回答：“是，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两位可有住处？宵禁了，若是没有落脚处，两位不要嫌弃我这屋子简陋。”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雄浑的梆子声，打更人边敲着梆子，边扯着嗓子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得得得的马蹄声、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巡夜的士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