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才让老人讲故事

村口的大柏树下，孩子们成半圆形围坐，焦急地等待才让老人讲故事。才让老人看上去六七十岁的年纪，满脸的皱纹，两条眉毛已经全白了。他背靠树干坐着，将手中一支一尺多长的旱烟袋调转过来在一块青石上敲了敲，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烟荷包，捻了些烟丝填上。可是他并没有点，而是抬头环顾了一下眼前的一张张小脸，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孩子们早就等不及了，七嘴八舌地央求道：“才让老爹，你倒是赶快讲啊！磨蹭什么呢？”望着孩子们急切的神情，老人也不吭声，只是呵呵地笑。

这时从远处急急忙忙跑来一个十五六岁的黄衫女孩子，她手里拿着一条放羊的鞭子，脑后的两条小辫儿一甩一甩的。“阿果，到这来！”人群中一个白衣女孩子站起身对她使劲儿地招手。阿果一溜烟跑到招呼她的朋友身旁坐下，擦擦脑门上的汗，兀自喘个不停。“你怎么来晚了？”白衣女孩小声问道。“回来再跟你说。”阿果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却把目光投向大树下的才让老爹。

才让老人看到孩子们都齐了，这才伸出左手大拇指，将烟袋锅里的烟叶按了按，然后拿出火镰点着了，猛吸了两口，脸上的皱纹立刻舒展开来，似乎年轻了许多。孩子们知道这是才让老人要开讲的信号，立刻安静了下来。

只听得才让老人说道：“在很久以前有位叫阿玲的姑娘，爱上了雪域高原的一位王子。可是这位阿玲姑娘不仅形容十分丑陋，而且皮肤黝黑粗糙。村里的人听说她想嫁给王子，都讥笑唾骂她。但冷言恶语并没有浇灭她心中爱的火焰，她为了能够经常能见到王子，走了很远的路，到王子的城堡当了一名厨工。上天没有给她美丽的姿容，却给了她一颗聪明的头脑和灵巧的双手。没有多久，她就成为御厨里最优秀的厨师，负责料理国王、王后和王子的膳食。为了能够经常见到王子，她每次都低着头和侍女们一起把菜端到国王的餐桌上，并为他们讲述每一道菜的名字和由来。她做的菜不仅色香味俱全，而且每一道菜的名字常常还蕴含着丰富的内涵和哲理。这令王子大为惊讶，于是想见一见这个厨艺大师。可当她来到王子面前并抬起头望着他的时候，她的心上人却由于吃惊把口中的酒菜都吐了出来。那个夜凉如水的晚上，她逃离了王宫，进入了茫茫林海。她没有回家，因为她知道，那里有更大的屈辱等着她。她在森林里无目的地奔走，直到精疲力竭，晕倒在地。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了。她感到浑身疼痛，口中更是干渴难忍，于是站起身来寻找水源。走了不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哗哗的水声。她循着声音晃晃悠悠地走过去，高大的灌木后面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出现在眼前。河水中砾石点点，游鱼如梭，几片落花顺流飘下，美得令人心旷神怡，情难自已。阿玲走到河边坐下，捧起水来喝。河水很凉，可是她的心更凉，因为她看到了河水中那个拼命想忘记的面容。她苦笑了一下，拼出浑身最后一点力气，像一条鱼一样纵身跃了下去。

王宫里一切还是照旧。走了一个厨子没什么大不了的，会做饭的下人有的是，虽然谁也比不上她。王子吃不到美味佳肴时偶尔会想起这个又丑又怪的姑娘，可是过不多久就把她忘记了。他现在很忙，忙着迎接邻国的公主，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不会挂在心上，更何况也没丢什么东西。邻国的公主果然比传说中还要美丽，王子一见大为倾倒。更让人惊奇的是，公主还有一身惊人的厨艺。那天王子一边品尝美味一边由衷地赞叹道：“公主殿下，你做的饭菜可以说是很了不起了，可是还是比不上以前王宫里的一个不知名的小姑娘。她做的饭菜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味道。”公主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一盘菜放在王子的面前，说：“您再尝一尝。”王子满脸狐疑的尝了一口，立刻两眼放光，说道：“就是这个味道，你怎么知道？”公主笑了笑，眼中淌下泪来，说道：“这是爱的味道。我就是那个不知名的女孩。”王子大惊失色，说不出话来。公主说：“我离开王宫后，本欲投河而死。没想到尸体沉到水底七天七夜也不腐烂，魂魄也不飘散。河神可怜我的遭遇，令鱼儿啄去我的陈皮老肉，给我换了一副容颜，又把我托上河岸还了阳。我心想离你越远越好，于是便远走他乡。没想到有一天正巧被邻国的国王看见，他发现我很像他死去的女儿，于是就和王后一起收我做了义女。这时我才知道，河神原来把我换成了死去的邻国公主的模样。河神跟我说，我死去的那条河叫丽水河，如果经常在河水洗澡，不但可以常保青春而且容貌也会变得越来越美丽。”王子听后感动不已，就和阿玲结了婚。婚礼办得盛大无比，附近几个王国的人都来庆祝。阿玲活了一百多岁，死的时候，容貌还和30多岁一样。人们都猜这是她每年都去丽水河里洗澡的缘故，后来许多年轻的姑娘偷偷地到深山中找过这条丽水河，可是都无功而返。”

在场的女孩子们听到这个故事都很神往，男孩子则被阿玲的故事所感动，一时大伙儿都在沉默不语。白衣女孩回过头偷偷用眼角去瞥站在人群后面的一个身着蓝袍的男孩，那男孩十七八岁的年纪，头发乱糟糟的，垂着眼皮，一脸的落寞。这时阿果打破了沉默问道：“才让老爹，真有这条河吗？它在哪呀？”才让老人还没回答，酒馆门口走来了两位客人，才让老爹于是笑着反问道：“你说呢？”然后就进屋招待客人去了。看到阿果这么认真，同来的孩子们就打趣儿道：“看来阿果也想上丽水河洗个澡啊！阿果想要嫁给王子呦！”阿果瞪大了眼睛：“上丽水河洗个澡倒是蛮有趣的，可为什么要嫁给王子呢？”孩子们于是笑得更厉害了。白衣女孩儿看见阿果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们起什么哄？阿果嫁谁是她自己的事，你们管不着！”看见她为阿果出头，男孩们又把目标转向白衣女孩儿道：“阿莲，阿果不想嫁给王子，你嫁不嫁？”白衣女孩儿狠狠瞪了一眼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男孩子们，说道：“我们嫁谁也不嫁你们！阿果我们走，我有话对你说。”然后赶紧拉着阿果走开了。“看来我们要打光棍了。”男孩子们又笑了起来。人群中只有蓝袍少年没有笑，他望着她们的背影咧了咧嘴，好像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