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有何畏惧

    李显谁都不信任，哪怕是最忠诚于他的暗谍，都被他猜忌。

    暗谍监视杨思勖，就是最好的作证。

    出乎李显意料是，杨思勖宁愿自己背负擅杀皇族的罪名，也没有背叛他。

    相反，杨思勖对武崇训深层剖析，刺激到了李显。

    李显明知道武三思觊觎皇位，还重用武三思，以当时的朝局，那是无可奈何的是。

    其实，他早就想着除掉世家大族，扶持相王父子就是这个目的。

    本来，他以为除掉武三思需要一些时间。

    李重俊忽然造反，几乎杀死武三思了，武三思重伤不治，从这点来说，倒是帮了李显的忙。

    因此，李显重新布局，想利用武崇训对抗氏族。

    本来，按照武崇训没脑子好冲动的性子，是最好的棋子。不曾想，武崇训大病一场之后，变了个人似的，有勇有谋不说，李显感觉武崇训比当年的武承嗣更有城府，心机更深。

    再加上无名道士算得那一卦，李显对武崇训起了杀心，才有了之前一次次对武崇训的试探。

    包括把武崇训关进大牢，就是在试探武氏一族的反映。

    让杨思勖来监牢，是对杨思勖的试探，也是李显在对武崇训杀与不杀这种心思不定的表现。

    刚才，杨思勖杀了武崇训的话也就杀了，因为当时任何人都来不及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但杨思勖用尽底牌都没有武崇训，这让李显惊怒交加。

    就是因为这样，李显内心的纠结更强烈，更难以下决断。

    李显盯着暗格里的机关，能清楚地看到武崇训染血的脸，以及他身上那种死里逃生后的喜悦和绝地反击后的得意。

    他看到了武崇训的武力，对武崇训更加忌惮，也对武崇训的能力更加赏识。

    如此，他看了好久，又闭上眼睛思索了很久。

    豁然睁开眼睛时，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所有的暗谍眨眼间消失在了各处，就像他们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朕是天子，天下都在朕的股掌之间，任何人都逃不出朕的手掌心，朕有何畏惧？”

    李显目光如炬，俯瞰着整个天下，神情冷漠，龙威凝而不散，气吞天下。

    如果暗谍在这里，或者朝臣在这里，一定会震惊。

    没有人见到过如此具有如此天威的李显，这才是他最真实的面目。

    临走前，他都没有再看武崇训一眼。

    ……

    武崇训对杨思勖说完要说的话，便坐回到了牢房里，闭目养神，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

    杨思勖伤得极重，却没有大出血，除了疼痛，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如果任由他这么躺着，时间久了就会变成真的残废。

    武崇训完全可以把牢头叫来带杨思勖去医治，却没有这么做。

    杨思勖没有皇帝的圣旨，也没有皇帝的手谕，也没有刑部提审犯人的公文，他没有资格见关押在天牢的犯人。

    但牢头却他放了进来，还带人出去了。

    显然是刑部的一些人在故意针对武崇训，甚至想借刀杀人。

    只是，那些人的心愿没有实现罢了。

    武崇训向来不是好惹的主，有人针对他，他就让那人不好过。

    皇帝身边的红人在大牢里受了重伤，那些人不给皇帝一个满意的交代，就别想活着了。

    武崇训就那么悠然地盘坐着，杨思勖受伤太严重，想喊人却用不了出力气，一动不动地躺着，跟等死似的。

    但他脸上没有绝望，目光没有呆滞，目光灼灼地盯着武崇训，脸色变了又变，可见他想了很多事。

    ……

    天牢外面是关押其他犯人的牢房，牢头和几个狱卒在休息间打牌聊天。

    一个狱卒一边搓牌，一边好奇地问道：“老大，你说杨大人到监牢来做什么？”

    牢头面前摆着小山似的筹码，脸上笑得跟狗尾巴花似的：“杨大人是陛下的宠臣，你说他来干什么？天王，通杀。”

    牢头又摸了一把好牌，赢了所有人，把三个狱卒面前的钱巴拉到了自己面前。

    三个狱卒一脸气馁，却无可奈何，谁叫对方是牢头呢？自己有偏爱玩，输了也活该。

    一个给牢头扇扇子的狱卒讨好地说道：“老大，我听说陛下对武崇训早就不满了，听了你说的话，那是不是说，陛下让杨大人来杀了武崇训？”

    “你敢非遗陛下，活腻了吗？”

    牢头脸色一凛，说怒就怒了。

    “老大，我不敢了，求您饶命！”狱卒跪在地上求饶，裤子都湿了。

    牢头扫了一下外面，才冷声说道：“幸亏这里只有自己人，否则你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是，是，是属下失言，属下再也不干了，多谢老大不杀之恩。”

    狱卒对牢头一个劲儿地磕头。

    牢头喜欢这种掌控别人生死的感觉，傲然地坐在椅子上，不阴不阳道：“陛下是天子，要杀什么人，下一道旨意就行，没必要大费周章地到监牢里杀人。”

    “不过，武崇训确实该死，如果有机会，我绝对会杀了他为民除害。”

    “老大说得对，武崇训一个纨绔子弟居然敢刺杀太平公主，他该被诛九族！”

    几个狱卒随声附和，把牢头的话当作了至理名言。

    牢头阴冷的目光看了一眼天牢的方向，然后就继续和几个手下玩牌了。

    丝毫没去想，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杨思勖还没出来，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在他们的认知里，武崇训是阶下囚，杨思勖是陛下的宠臣，杨思勖就算把武崇训打死都不为过，杨思勖绝对不会出事。

    武崇训会不会出事，那就无所谓了。

    ……

    “时间这么久了，如果杨思勖要杀武崇训的话，应该已经得手了，怎么一直没有动静？我过去看看。”

    身穿官服的刑部主事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天牢里的消息，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以杨思勖的能力，杀武崇训不难，但要师出有名，至少要得从武崇训嘴里问出一些他的罪证，杨思勖才好动手。审问犯人是需要时间的，武崇训肯定会和杨思勖掰扯，这也需要时间。”

    “就算杨思勖没审问出什么，也会让武崇训掉层皮。”

    “我们就在这里安心喝茶，等结果就是了。”

    刑部侍郎反而穿着居家的服饰，自斟自饮，十分惬意。

    “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不妥，不管是谁在天牢里受了伤，我们都承担不起责任，我还是过去看看吧！”

    刑部主事忧心忡忡，起身就走。

    “你回来……”

    “多好的茶，浪费了！”

    刑部侍郎幽幽地叹了一句，自顾自喝茶，却不知道，他已经大祸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