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见小青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苗一一颇有些不以为然，心想，还不是黑暗的旧社会那一套欺男霸女的套路。真幼稚！你以为我真的那么想听故事吗？

当然，她是绝对不会和这个小丫头斗嘴的。凭她的眼力见儿，早看出刘嫂在自己闺女面前毫无原则，而老板查九叔呢，则对刘嫂的厨艺毫无抵抗力。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在这小小的客栈里，小青显然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苗一一又不是真正不谙世事的小村姑，会傻到跟小青过不去吗？

心念至此，她一脸蜜汁向往：“小青，你得说清楚，下回到底什么时候分解？这让我哪能睡得着觉啊！”

“唉，主要是坐久了肩膀有点酸，要是有人能给捏捏的话，很有可能——晚饭后就是下回。”见有人“追更”，小青显然很受用，不过也没忘了拿点架子。

苗一一赶紧站起来，殷勤地跑过去帮小青捶背捏肩，一边奉承着：“我看你完全可以当说书先生了，卖票的那种。”

在座的另外三个人互相递了个眼色，不知他们是早就听腻了小青讲的故事，还是对苗一一如此露骨的阿谀奉承感到好笑。

好在苗一一并不在乎他们怎么看她，眼下最主要的是熟悉环境、摸清状况，通过小青这个话唠达到这一目的，显然是最快捷的方式。

再说她自己现在看上去也不过十八、九岁，有点没心没肺甚至没脸没皮，也不是什么特别难为情的事。

茶过三巡，已淡而无味。查九叔施施然起身去了二楼，苗一一想，老板大概就是住在客房吧，这倒是无可厚非，现代的酒店不也常给老板备着专用套房吗？

可接下来，刘嫂、未雪、小青都起身径直往二楼而去，这就让苗一一感到不可思议了，她原以为后院那几间青砖平房才是伙计们的住处呢。

小青见她落在后面走得迟疑，过来拉住她的手说：“对了，你是和小白住一间的，我和我妈住，未雪和甄净住。”

上了楼，苗一一看见刘嫂先进了一间屋，门上挂着个圆形木牌，上面写着个“谨”字。

小青并没有跟着刘嫂进屋去，她拉着苗一一，快步来到靠里的一间挂着“宁”字圆牌的房门前，“当当当”地边敲边喊：“小白！小白！”

少顷，门开了，苗一一忽觉眼前一亮：好一位活脱脱的古典美人！巴掌大的瓜子脸未施粉黛，丽质天成。

见了两人，小白并没说话，径直转身往屋内走去，苗一一跟在后面，只见她肩若削成，款步姗姗，曳地的玉兰色素纹长裙云一般拂动。

小白坐回原处，拿起花绷接着绣花，小青却按捺不住地夺过小白手里的花绷，往梳妆台上一搁，也不顾苗一一就在旁边，笑得神秘兮兮：“哎，你猜猜，她今天怎么了？”

“莫非...忘了？”这少女冰雪聪明啊。

“你绣的可真好！”苗一一边称赞着梳妆台上未完工的绣品，边迎上了小白那双翦水秋瞳，不禁暗叹，这位出尘美女，堪当“脂粉污颜色”啊！

小青抢过话头：“我不是说过了吗，这叫苏绣，非常有名呢！”

苗一一随声附和：“那当然，跟人家小白这巧手一比，我怎么觉得自己长了一双鸡爪子呢？”

小白闻言，赧然一笑，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帘阴影。

“小白，你发现没，现在的苗一一比以前更有意思了？”小青不知不觉已被捧得通体舒泰。

苗一一哪能放过这个顺杆爬的机会：“小青，刚才的故事你就别下回分解了好不好？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呗！”

小青眼珠一转：“那你先说说你是怎么来的？”

苗一一对此已有了准备，不慌不忙：“得了病，没治好。”

“几岁？”

“放心，比你大，叫我姐你们不吃亏。”

“那，你想回去吗？”

苗一一竟一时语塞。是啊，妈妈两年前去世了，父亲和妈妈八年前离婚后很快就有了新家，早已无甚往来，自己未婚未育......回去，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牵挂的吗？

舍不得那几个包包？还有那两块表？衣柜里的若干套装？还有那套按揭的房子？

她突然很想发笑。

小青见她突然沉默，便自顾自地说：“看样子你是不想回去的，以前的苗一一说她也不想回去。我倒是挺想回去的，可惜也只能想想......”

苗一一赶紧把思绪拉回眼前：“嗐，我看横竖咱们是回不去了，就别瞎想了吧！那个，她，在这待了多长时间？”

“好像一年多吧。”小青不是很确定的样子。

苗一一暗忖，那她是怎么离开这里的呢？自己又怎么会突然魂穿到她身上的呢？

小白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指着自己的胸口轻轻说道：“我们的身体，好像一直在这里。”

苗一一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但是，这里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换。”小青接着小白的话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

真是闻所未闻！苗一一脑子有点混乱，难道在这里，身体就像容器？什么样的大脑——或者说灵魂，都可以装进来？

小白似乎看懂了她的震惊，淡淡地说：“好像只有名字没有变过，譬如你，一直都叫苗一一。”

苗一一听了这句话，忍不住脱口而出：“啊？那我岂不是差点到不了这里？”

“为啥？”小青和小白异口同声。

苗一一解释说，她原本不叫这个名字，是她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自己强烈要求改的。

当时的她叫苗乙乙，上学之后请教老师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问自己的名字是什么意思。

老师大概也不知该如何跟个小孩子说明白，便告诉她，乙就是甲乙丙丁中排第二的那个字。

她一听就不愿意了，妈妈一直对自己说学习要争第一，要当第一有本事的女孩，怎么能给自己取个第二名的名字呢？

她当即决定自己要改名叫苗一一，她妈妈还真就满足了她的要求，正式去给她办了改名手续。

小青听完，不禁啧啧惊叹：“咱们这缘分，可真是一分天注定，九分靠改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