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喜形于色之下，苗一一仔细端详水缸里的少女，发现自己竟然编着两根土里土气的麻花辫，不禁嫌弃地撇了撇嘴，心说虽然否极泰来、人间值得，但完美的世界毕竟是不可能存在的，至少是不能指望这地方有像样的托尼老师了。

此刻的她依旧如坠五里云雾，可总不能一直在厨房里待着吧？

苗一一毕竟久经考验，需要随机应变的场合，她以前见识的也不少，于是她迅速平复心情走了出去。

出了厨房，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个挺宽敞的院子，至少得有二、三百平米吧，虽说是泥土地，但平平整整。院心一棵二人环抱的大树亭亭如盖，下面有乘凉的石桌石凳。

墙边上一溜七、八棵果树，虽不怎么高大，却煞是漂亮，这时节枝头缀满了粉白、嫣红的花朵。这院子里除了厨房，旁边还有几间青砖平房。

苗一一打量着周遭陌生的一切，思量着该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场面。

她顺着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进了一道回廊，隐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便蹑足循声而去。

苗一一走着走着，突然故意脚下一滑，高呼一声“哎呦”，并将事先捡起的石块咚地砸到青石板上，顺势歪倒在地上，双眼紧闭。

杂沓的脚步声响起，苗一一首先听到了小青的喊声：“哎，苗一一你这是咋的啦？”

“快掐人中！”是一个中年男子急切的声音。

“刚才在厨房发生什么事了吗？”一个冷静的年轻女声，显然是在问“佟掌柜”。

“佟掌柜”的语气里透着些许不解：“呃，这孩子是有点神神叨叨，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还管我喊姐姐......”

趁他们说话的当儿，苗一一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是谁？我这是在哪儿？”

“快别装了！你以为这一招很新鲜哪？”小青居然毫不犹豫地当面戳穿了她，苗一一偷眼瞄了一下，另外三个人也都一脸了然于心的样子。

完了完了，大型社死现场！苗一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这回倒不是假装晕倒，是真心没脸见人了。

她满心以为自己演技在线，至少有一个明白人会充满同情地说：“看来她摔到了头，失忆了。”结果等来的却是小青这丫头不留情面的揭穿。

还是年长一些的“佟掌柜”贴心，她一边嗔怪小青别瞎说，一边和那位白衣女孩合力搀扶起苗一一，一众人朝前厅走去。

淡淡的茶香飘溢，面前是一间明亮的厅堂，正中摆着一张大茶桌，形状不甚规则，像一根天然的大树桩，七八个人围坐喝茶绰绰有余。

连同苗一一在内，五个人落了座。

除了“佟掌柜”和小青，坐在主人座上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身青布长衫，面容清癯，头发略有些花白，这会儿正拎起小炉上的一壶沸水接着泡茶。

小青挨着“佟掌柜”，她的另一边是那位白衣姑娘，皮肤白皙，气质冷清，此刻手持紫砂公道杯正为大家斟茶。

小青正伸手去拿盘子里的点心，眼尖的苗一一发现中年男子的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了一下，似乎很心疼的样子。

没想到“佟掌柜”的眼光也极其敏锐，她瞪了中年男子一眼说：“怎么？我做的点心，还不准我闺女吃？”

小青刚刚拿起点心的手在空中怔了一下，立即转了个方向，把点心递给中年男子，笑得银铃一般：“逗你呢！九叔，我是拿给你的。”

被叫做九叔的男人竟然毫不客气，顺势把左手摊开，让小青把点心放入他的掌中，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捏起来，生怕捏疼了似的，脑袋小心翼翼地凑到手边，轻轻咬了一小口，并没有马上咀嚼，而是闭上双眼，一脸无比享受的样子。

苗一一见九叔陷入陶醉状，忽地想起一件挺搞笑的事，她上大学时在麦当劳打暑期工，有一天，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买了个甜筒，刚从她手中接过去就迫不及待地舔了一大口，然后就像九叔这样闭着眼睛做陶醉状，仿佛那甜筒是世间难得的珍馐美味一般，逗得她差点当场笑出声来，回到宿舍忍不住说起来，由于她学得惟妙惟肖，把舍友们笑得直嚷肚子疼。

她正暗自发笑，却见“佟掌柜”心疼地埋怨女儿：“每人才两个，我留给你一个，你干嘛要让给他？”

小青调皮地眨眨眼睛：“他是老板嘛！我不巴结他巴结谁？”

白衣姑娘忍不住掩嘴偷笑。

九叔却像是没听见似的，丝毫不加理会，正仔细地把掉在左手掌心上的点心渣一一舔干净。

苗一一不禁暗暗叫苦不迭：“这老板要么特抠门，小姑娘吃个点心都舍不得；要么特不着调，跟一个小姑娘争吃打闹。看样子，这里的日子不好混啊，刚刚自己还打碎了一摞碗碟......”

她倒不是没听出来，小青那句恭维其实是调侃，但老板毕竟是老板，根据她的经验，就算又抠门又不着调，还是先搞好关系为上策。

想到这里，她赶忙一脸殷勤地说：“九叔，我不爱吃点心，每人都有两个的话，我的那份就孝敬您吧！”

不料她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四人顿时都愣住了。

九叔激动不已：“真的？一一，你没开玩笑吧？”一边说着，一只手已经把盘子挪到了自己面前。

小青和白衣姑娘异口同声地朝苗一一嚷：“你真想好了？一个月才分到这两个啊！”

“佟掌柜”则面露愠色：“不爱吃？你这丫头是不是......”傻字还没出口，她又停住了，递给小青一个眼神。

苗一一被这几个人的态度吓了一大跳，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一个月才分到两个，是什么稀奇玩意吗？难不成吃一次可以管饱一个月？

不应该呀，这玩意儿要是能挡饱一个月，大家岂不是不用吃饭了？

她忍不住想仔细看看那盘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宝贝吃食，可九叔却已经用手护住了盘子，瞥了她一眼：“不许反悔啊！”

见苗一一满脸不解，他转向小青：“你，给她讲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