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顿悟

    阿桑取出几支竹筒，交给拾光：“这是我特制的焰火，可以飞到数百丈的高空，火光可映亮半个天空。你们一人拿三支，绿色代表成功登顶，红色代表遇险求救，白色代表登顶失败，立即下山。全部登顶后，再以我的黄色焰火为号，我们同时启动机关。”

    阿桑像机关枪一样说了这么长一段话，像是累了，深深地喘了口气。

    “对呀，阿桑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小翠开心地说道。

    说走就走，几人稍微做了些准备，各自向一山峰出发了。

    临行前，拾光拉着小翠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千万不能逞强，如果有任何困难，就发白色信号，退下山来，再作打算。

    小翠嘴里答应着，心里却想，终于可以为拾光哥哥做点事了，这一趟，不论有多艰险，自己也要上了峰顶去。

    等她真正到了那片“猴子崖”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一整片崖壁高耸入云，崖壁光滑得如镜面一般。射出一支钢箭，碰到崖壁上，“铛”的一声，只能砸出一个小坑，便落了下来。气得她把机弩扔到一边，嗔怒道：“什么猴子崖？这要是有猴子那爬上去，那也得是猴仙了！”

    小翠取出白色焰火，准备发射。一想起拾光哥哥失望的表情，又犹豫了。

    她凝神聚气，打开隼瞳，顺着崖壁一寸一寸地向上观察，想找出哪怕一丝缝隙，只要能吃住箭头就行。

    果然，在距地面三十丈的位置，有一条一寸一来长的裂缝，可能是天长日久被风雨侵蚀所成。

    小翠发出一箭，箭头稳稳地扎入缝隙。握住天蝉丝向下拽一拽，应该是牢固的。按下机弩上的机簧，丝线猛地被收紧，将小翠提起，悬在崖壁上。

    按照同样的方法继续观察，同样二三十丈的地方，又有一处缝隙。

    再用另一把小弩，射出钢箭，收紧丝线。

    如此几番，小翠很快便接近了崖顶。

    就在距崖顶还有十丈左右的位置，小翠再也找不到地方可以吃住箭头，她就这么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这一悬就是一个多钟头，小翠的手臂开刚肿胀酸麻，急得哭了出来。

    ……

    再说不闹这一边，倒是比较顺利。常人谈之色变的致命毒瘴，在他的灵力护持之下，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那是一种带有腐蚀性的气体， 一旦有裸露的皮肤接触到它，就会溃烂流脓。不闹也不能幸免。只是他治疗的速度远远快过溃烂的速度，皮肤刚一受伤，便立即被恢复。

    但那种痛苦是可想而知。如被千万只毒虫噬咬，永无止尽。有好几次，他痛得都险些昏过去，只能默颂《心经》，将神识与肉本的知觉暂时分开，才算是勉强撑过去。

    越往上走，毒气越浓。逐渐的，不闹中毒的速度越来越快。随着毒气吸入，内脏也开始受损。他开始全身慢慢渗出血来，把衣服染成了红色，像个血人一般，身后留下一串血红的脚印。终于支持不住，两眼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口鼻被泥土掩住，只有一点点的空隙令他不致窒息。这样反倒是救了他。

    毒气通过土层被过滤后，毒性大大减弱，内脏的损伤减缓了，治疗的能力立时占了上风。很快，内脏便恢复如初。

    不闹撕下一块衣角，包了些土，制成一个简易的防毒面罩，蒙住口鼻，忍着身体表面的巨痛，艰难缓慢地前行。

    然而，毒气的浓度还在加剧，不闹的全身已然溃烂，露出肌肉和骨胳，如一只恶鬼行走在山间。

    更可怕的是，毒气随着血液进入大脑，破坏他的神经，渐渐地，他的意识开始糢糊，开始出现幻觉。

    他看到一伙歹人闯入家门，为首的是一个光头大汉，二话不说见人就杀。

    他看到那歹人把母亲摁在八仙桌上，扒光她的衣服，轮流把那肮脏不堪的东西塞进母亲的身体。

    他看到父亲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歹人，直到他的头被砍下，滚到泥地里，双眼仍然圆睁着，用愤怒的目光瞪着这个世界。

    他看到幼时的自己，光头大汉威逼着，从一口烧沸的大锅里夹出一块肥皂，那水好烫，烫得手上的皮已经卷起来，他大哭着，却一次一次地把手伸进沸腾的锅里。

    他心里有恨，他一把抓住光头大汉，一拳一拳地砸在他鼻子上，砸断他的鼻子，鼻梁骨从脸上刺出来，支愣在眼睛中间。大汉却再笑，笑得很大声，很可怖。

    不闹的拳头不断地落在他脸上、头上，他的脑壳已经被砸碎，红白的脑浆沾在不闹的手上、身上。

    真痛快！原来报复是这样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不闹！住手！”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是师父。

    “师父，我好想你。”

    “不闹，你忘了我的话吗？放下。放下你心里的恨。”

    “师父！我做不到。”不闹泪流满面，“我已经很努力的讼经悟道，禅门公案也读得烂熟，道理也都懂了，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恨，我恨盗门，我做梦都想灭了盗门，为父母、为自己报仇。”

    “不闹，道理不是用来懂的，道理是用来体悟的。你师兄为何要你出寺游历，就是要你亲历世间万事，悟到万事皆空、万物皆空、万法皆空。”

    “可是师父，我真的好痛、好苦。”

    “你是你，当然会痛，当然会苦。若你不是你呢？”

    不闹脑海里如有一道闪电划过，佛号在脑中响起，他顿悟了。他面色祥和，盘腿而坐，口中默念《金刚经》：“我于往昔节节肢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菩萨应离一切相，……”

    眼看着他身上早已烂掉的皮肤迅速痊愈，连被血浸染的衣服也变得光洁如新。不闹慢慢睁开双眼，目光中满是慈悲。忽的不闹身后金光大作，将半个山头映得透亮。满山的瘴气尽数被不闹吸入体内，在他丹田处聚集、凝结成一颗毒丸。从此，落雁峰上再无毒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