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闹和尚

    开门的是一位躬背老和尚，没想到门前有人。乍一见到拾光杵在眼前，吓了一跳。

    看清楚后，以为拾光是香客，忽得挤出一张笑脸。脸上的皱纹像菊花一样绽开。

    “施主是上香的吧。”老和尚连忙把拾光迎进门，继续介绍：“咱们清泉寺的香蜡都是主持亲自颂经开过光的，特别灵验。普通的吉祥如意香蜡套餐十八块一套；更好点的有一帆风顺香蜡套餐，六十八块一套；最厉害的的是咱这个至尊多宝套餐，平时要四百八十八块，今天施主有缘，咱们对第一位香客打个狠折，只要一百八十八。”

    这套话术不知被老和尚练习了多少遍，说出来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眼神热情真诚，拾光觉得自己都快被感动了。忍不住想说一句“来一套”。

    可是他夜里出门走得急，也没带钱，只能不好意思地对老和尚说：“法师，我……我是来找人的。”

    老和尚一听，立马收起了笑容：“哦？！找人啊？这庙里都是高僧，你是想找哪一位法师啊？”

    “嗯……这寺里，有没有一位不闹禅师？”

    “哦，他呀。那边儿，第三间。”老和尚用下巴指了指右侧的一掩禅房。

    拾光道了声谢，走过去敲响那间禅房的门。

    “谁啊？”

    “是不闹禅师吗？”拾光小心翼翼地问。

    “是。进来吧。”

    拾光推门进屋，禅房很小，靠墙摆这一张床板，床头有一桌一椅，再没有别的物件儿。

    椅上端坐一人，待他转过身来，拾光“啊”了一声：“是你？”

    屋里的不是别人，正是清早在寺前看蜗牛赛跑的疯和尚。

    拾光早在心里想过，朱欢欢让他找的禅师，一定是位得道高僧。不说宝相庄严，至少得是个精神正常的人吧。这和尚呆呆傻傻，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该不会是弄错了？

    “呃……师傅，请问，这清泉寺里还有别的不闹禅师吗？莫不是重了名儿？”拾光小声地问，生怕惹恼了这疯和尚。

    “没有。我这法名，恐怕天下也难找几个重名的。”

    拾光也说也对，不知道啥样的和尚才会起这么不正常的法名，搞不好这和尚是深藏不露呢。双手合十说：“禅师，我叫拾光，是拾家村人，朱欢欢让我来找您打听我姥爷的下落。”

    “我不认识什么猪欢欢牛欢欢的，你找错人了。”

    拾光不死心：“不会错的，清泉寺的不闹禅师，不就是您吗？”

    “我说了我不认识朱欢欢，也不认识你姥爷。”

    拾光心里本就觉着这和尚不太靠谱，经他这么一说，心想该不会是朱欢欢那女人弄错了。说了声“打扰”，便想退出禅房。

    “等一下，你姥爷叫什么名字？”不闹叫住拾光。

    拾光停住脚步：“拾承安。”

    “哦，是他啊。”

    拾光燃起一丝希望，喜出望外地问：“禅师，你认识他。”

    “见过，那时我还小。他以前常来寺里和师兄下棋，后来突然就不来了，说是死了。他是你姥爷？”

    “是的。他没死。朱欢欢让我来找你，果然没错。你肯定能帮我找到他。”拾光着急地说，声音高了几度。

    “你小声点，我叫‘不闹’，其实就是怕吵。”不闹有些不耐烦，“不过也是奇怪，我师兄也说他还没死。可明明那么多人看着下葬的，法事还是清泉寺的和尚做的呢，明明师兄也去了，亲眼看见，回来却非说人还没死。”

    “你师兄一定知道点什么。小师傅，能不能带我去找他问问？”

    “不能。”

    “……”

    “我师兄死好几年了，人都烧了，你上哪问去？”

    “这……”拾光一脸失望，忽又想起一事，忙问道：“小师傅，你师兄他……有没有留下什么遗物？”

    “嗯……倒是有一些，都是些信件、书籍什么的，放在藏经阁里。可是，藏经阁是寺里的重地，寻常香客是不能进的。”

    近在眼前的线索，怎么可能就此放过？拾光急不可待地说：“小师傅，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你帮帮我，叫我做什么都成。我一定当牛做马报达你。”

    “那倒不必。藏经阁也不是完全不能进去。”

    “你说，要我做什么？”

    “捐钱。”

    “啊？！”

    “捐一万块，可就不是寻常香客了。我保你能进藏经阁。”不闹和尚狡黠地笑道。

    “这么多？我哪有这么多钱？”

    “你是故人之后，给你打个折，8000吧。”

    拾光低着头不说话。

    “5000？3000？”不闹和尚不住地降价，“1000总行吧？”

    “小师傅，我……我没有钱。”

    和尚一拍桌子，不耐烦地喝道：“没钱你来庙里干嘛？出去去出。”

    说着就推搡着把拾光往外赶。

    拾光把住门框苦苦哀求道：“小师傅，求你，就让我进去看一眼吧。我什么都愿意干。”

    不闹突然眼睛一亮，把拾光拉进屋，小心地掩好门，轻声说：“那……最低最低，给我弄一只烧鸡。”

    “啊？！”拾光当下愣住了。

    “怎么，这也不成？那你还是走吧。”

    “成，成，成。这个可以有。”拾光连声答到，“师傅你等着。”

    话一说完，拾光回身便出了寺庙，往山林中跑去。

    ……

    拾光六岁就没了亲人，偷鸡摸狗这种事，在村里可没少干。有时在村里偷得太厉害了，但凡养了鸡的人家都提防着他。那再要是馋了，就只能进山去抓个野鸡，套个野兔啥的，改善改善生活。

    寺庙旁的林子里，平时就少有人去，野鸡见了人也不怕，傻呆呆地站着，直到人走近了会扑腾几下。这要是搁在往常，野鸡一飞，想抓它那真得花点儿工夫。可现在的拾光，可比常人厉害了许多。

    他把那天在甬道里姚老道飞身斩狗头的身法回忆了一遍，纵身一跃，双腿在树干上接连轻点，整个人像灵猿一般，在林间飞窜。惊得附近的鸟兽四散奔逃。

    不费多少力气，便抓了三只长尾雉鸡。

    取了泉水清洗干净，又生了火。不一会儿，三只香喷喷的烤鸡滋滋地冒着肥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