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炎阳村

    村长回到村委，寡妇又抱着孩子来请教喂奶的事儿了。

    要说这寡妇也是个可怜人，本家姓徐，年前儿刚嫁给了村里的屠户拾大壮。洞房那天，大壮喝了很多酒，送走宾客后，说想去茅房吐一吐，让媳妇儿在床上等他。媳妇儿一等就是一夜，第二天发现大壮淹死在了茅坑里。

    村里人都说徐寡妇是扫把星，怕沾了晦气，不敢接近。唯独村长见她可怜，三天两头带着米面油盐去慰问。

    十个月后，寡妇生了个男孩儿，村长苦口婆心地劝说全村老小去祝贺。说大壮虽然英年早逝，但总算是有了后，大伙儿都该替他开心。

    那天村长格外高兴，跑前跑后地帮忙张罗着，还跟寡妇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提，都包在他身上。

    村长夫人听到这话的时候，一脸铁青地狠狠掐了他的屁股。

    从那以后，他对徐寡妇更关心了。

    但今天，村长对她可没了心情。都是因为姚老头的话。

    这事还得从拾姓祖先说起。

    先祖石旺跟随朱元璋起兵讨元，立下汗马功劳。朱元璋称帝后，按军功封石旺为校慰，屯徐州府，负责江南漕运。太祖皇帝嫌石姓意指“石沉大海”，司漕运有恐不吉，故赐姓“拾”。这才有了拾姓一族。

    几年后，十三公主失踪，朝堂有人暗中议论，十三公主是被仙人选中，平地飞升成了天人。不久，拾家人接到太祖皇帝秘旨，命拾家挑选最矢忠不二的族人。化官为民，来到临虚山开荒建村。实则秘密守护迎接修仙归来的十三公主。这一队人，被秘密地称作“炎阳军”。建好的村子，起初也叫“炎阳村”，后来才改作“拾家村”。

    几百年来，华夏大地虽几经战火，而这村子却因地处深山，未受丝毫影响。活脱脱过成了一个当世桃源。

    因为年代久远，村民早就忘了这段故事，只是村里的一些传统，比如村里的姑娘可以招婿，但绝不能外嫁；又比如男丁必须习武，这些传统倒是不自觉地保留了下来。而那个世代守护的秘密，已经没人记得了，除了每一任的村长。

    村长还记得自己的上一任，也就是拾光的姥爷给自己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他惊得合不拢嘴，一直追问这故事是真是假。

    老村长说他也不知道。可这是几十任村长以这种方式传下的秘密，他不敢不信。

    十几年的村长当下来，每天管些家长里短的小事，也很难再想起这个故事了。今天姚老头一句“炎阳将军”，勾起他心里的秘密。

    此刻，他既兴奋又担忧。兴奋的是他引以为傲的传奇家史居然是真的；忧的是不知姚老头底细，不知这家伙在打什么鬼主意。

    还有打谷场上那个神秘的黑衣女人、拾光的离奇绑架又突然出现、不知道被什么人挖开的空坟，这些事像一团乱麻一样在他脑子里搅动。令他心绪不宁。

    好容易熬到天黑，村民们都回家上了炕。他这才取了手电，趁着夜色摸上山去。

    走到洞口，看到拾钦哆哆嗦嗦地蹲在地上烤火。

    “你怎么在这儿？”

    拾钦吓了一跳，抬头见是村长，才放心说：“姚神仙让我在这儿等着，不叫我就不能进去。”经过白天棺木涌血的事后，拾钦对姚老头尊敬了许多，张口一句姚神仙、闭口一声姚道长地叫着。

    “恁冷的天，呆在这儿非冻死不可。走！跟我进去。”

    拾钦本还有些犹豫，但耐不住天实在太冷。二人走进山洞，没走两步便是一个拐弯。就这样拐了三四个弯后，原本呼啸的风已经被挡在外面，从洞内透出些亮光来。

    又拐过一个弯，看到老头和拾光坐在一张石桌旁正喝着酒呢。见二人进来，满脸堆笑地说：“来来来，冻坏了吧。快来喝点酒暖暖身子。”

    虽然现在才刚入冬，可这一路的山风也是冷得透骨。村长也不客气，端起酒碗咚咚咚地灌了几口，一股热气顿时在体内腾起，说不出的畅快。禁不住地喊了声：“好酒！”

    寒意一去，这才打量起洞内环境来。

    山洞虽简单，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石桌旁是一张一人多高的铜铸丹炉，炉眼透出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山洞。也不知姚老道是从哪里找来这东西，又是如何搬到这半山腰来的。洞壁上被凿出许多小格，整整齐齐的摆着许多木盒，大概是这家伙炼的丹药。再往里去，便都隐入黑暗，再也看不清了。

    拾光站起身，又为村长倒了一碗酒，说：“村长，让你为我担心了。”

    村长见他神态自若、眼神纯澈，哪里还有白天那股子疯劲儿，问道：“拾光，你好了？”

    拾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多亏了姚道长的丹药。”

    村长有些纳闷儿的说：“姚老头，你的丹药连个感冒都治不利索。还能治他的疯病？”

    姚老头哈哈一笑：“拔一毛而利天下且不为，何况一病乎？”

    “少跟我扯装模作样地拽文，你究竟是谁？”

    “拾村长可听说过黑袍宰相？”

    村长虽然身在山村，却是读过不少书，尤其爱读史书。黑衣宰相姚广孝，他自然是知道的。

    此人经历极富传奇。身为出家之人却拜入燕王朝中做起了谋臣，极力劝说燕王起兵夺位。燕王不忍百姓涂炭，不愿起兵。姚广孝劝道：“臣只论天道，不管民心。”意指燕王才是天选之人。他一手策划了靖难之役，助燕王登基。此人当居首功，燕王多次劝他还俗，真正地入朝拜相，均被他谢绝，不要官位不拿俸禄。只因常年穿着一件黑色僧袍，被人称作“黑袍宰相”。

    村长年轻时读到这一段历史时，不禁唏嘘这是一位怎样的奇人。还常常幻想自己也有这么一天，运筹帷幄、杀伐果绝，待到一将功成万骨枯时，又激流勇退，自此不问红尘事。常叹道：“大丈夫正当如此。”

    再看眼前这老道，眼似三角、体若病虎，和史书上描述的一般无二。

    “你……你是姚广孝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