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潇刚穿越过来得知自己成了皇后时,一度以为老天待自己不薄。
前世她在大城市广告公司打拼到三十三岁,刚准备躺在自己的功劳簿上歇一歇的时候,就查出了乳腺癌。和病魔对抗半年,不幸被打败了,她潇洒地告别了世界,却没想到还能有睁开眼睛的机会,甚至还赚了个皇后身份的身份!
可还没等她耀武扬威,就发现自己的处境不太妙。
她的皇帝是个傀儡皇帝,如今身在丞相的地盘,朝中府中都是丞相的人。皇后身家性命本应挂在皇帝身上,可惜皇帝的身家性命也挂在别人身上,她朝不保夕,哪怕有个这么尊贵的身份,也只落了个“衣食无忧”。
本着多活一点就多赚一天的想法,卢潇心态很好,每天好吃好睡,春桃天天提醒她皇帝和王美人如何如何了,她都毫不在意,难不成对着一个寄人篱下的皇帝,还要让她走宫斗路线不成?
如今天下刀兵四起,丞相尉迟宗明面上保着皇上,实则挟天子以令诸侯,卢潇心想,倘若他认识曹操,定会引为知己。
今日丞相请皇帝狩猎,皇帝不能不去,此刻她正拨弄着头发,春桃把她的发髻弄得太紧了,她拼命扯松,不然恐怕这一头乌黑的秀发迟早得秃。
看着镜子里这张板起面孔华贵端庄,一笑起来又风情万种的脸,卢潇不禁啧啧称叹,穿越过来一个多月了,对这张脸还是欣赏不够。偏圆的鹅蛋脸,弧形的桃花眼,实在出彩。烟笼的眉毛,菱形的嘴唇,微翘的下巴,又给她添了几分清纯感,当真称得上是天姿国色。
难怪春桃说,皇上不管宠爱哪个美人,最爱的永远是皇后。
又检查了一遍发饰衣饰,卢潇被请出寝宫。上了车驾,出了行宫,外面两队人马跟上,走到一片空地上停了下来。卢潇心想,应该是要等皇帝一起来。
来到这里后她只见过刘进一次,皇帝长相显小,性格乖张,行事十分天真,上次把她喊到花园里说要分蝴蝶,把自己养的蝴蝶放进竹笼里,让她数。热热闹闹的蝴蝶得有上百只,飞来飞去的怎么数的对?
卢潇不耐烦真去数,随便说了个数,小皇帝露出“你们果然数不出”的表情哈哈大笑,还说让她多数几遍。没等她数出正确的数来,皇帝又想起他最近宠爱的王美人今天说要裁衣裳呢,扔下她就跑了。
十七八了,却还像个孩子一样。
不过,这个皇帝也挺可怜的,朝廷大事管不得,个人安危控制不了,也难怪他用这些吃喝玩乐来逃避现实。
正想着,天子仪仗来了,走到她的车驾前停了下来,大概是要等丞相。卢潇叹息,如今皇帝手中,也只剩下这幅天子仪仗了。
等了约莫三刻钟,丞相才终于来了。
卢潇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权倾朝野的尉迟丞相。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一身褐色的袍子,腰中束着金带,身形高大,肩宽背阔,颌下一副美髯,目光沉静,不怒自威,所到之处尽皆颔首。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尉迟宗朝她这边看过来,卢潇一时忘了要目光避让,就看到尉迟宗玩味地朝她一笑,然后转过头去,并未下马,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对皇帝行了个礼,说了两句什么,便调转马头往前面跑去了。
卢潇心里一跳,这尉迟宗越来越不把皇帝放眼里了,悬在自己和小皇帝头上那把利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还有刚才对自己的那一笑也颇有深意,让她心下不安。
车马动起来,卢潇思绪飘远,再回过神来时,猎场已经到了。她扶着人从车上下来,刘进也正下车,她快步走上前去,对皇帝行礼。不知是不是刚才丞相见他不下马的事情让他生气,刘进脸上依然带着掩饰不住的怨愤,抓住她的手,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老匹夫”,全身都在用力。
一名内侍疾步走来,躬身对刘进说:“丞相请您尽快过去,他在王帐那里等您。”
刘进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分,低声说了句:“好,孤与皇后这就过来。”
卢潇赶紧开口转移皇帝心神:“皇上,林子里都放了些动物什么呀,这个时节还能猎到兔子吗?”
刘进果然被吸引,闻言十分有信心,挺起胸脯说:“兔子有什么难的,待孤王捉来给你顿兔肉,你若想要活的也可以,我捉一公一母,给你带回去顽!”
卢潇温顺地附和着笑,不动声色地哄着皇帝开心。小皇帝与皇后,也算是年少夫妻,从洛阳到冀州,再到许昌,几经逃亡,一路走来也算相互扶持,刘进内心最不设防的,应该就是自己这个皇后了吧。
时值初春,气温依然很低,远处的天空一片苍茫,围起来的树林也是光秃秃的,没有什么绿色。卢潇心里一片萧瑟,跟着刘进往帐子走去。
刘进的王帐居中,尉迟恭的帐子退后一步,都快与王帐齐平了,卢潇假装看不见,送走皇帝后,也往自己的帐中走去。
尉迟宗帐内,大将刘唐单膝跪地:“禀丞相,人已派好,一切准备就绪。”
谋士李平坐在案边蹙眉不语。前日接到密报,豫州陈章重金找了两名刺客,据说意欲刺杀丞相。他与栾菽、赵岑几人商讨,都以为其中有诈。
派刺客是真,究竟是刺杀丞相还是刺杀皇上则不一定,毕竟丞相身边高手环绕,很难下手,而一旦陈章真正要杀的是皇上,得不得手都可栽赃丞相,名正言顺的举兵,说不定还会挑起勤王大旗,挑动几方诸侯,到时候哪怕丞相兵多将广实力最强,恐怕也抵不过联合大军。
丞相听了众人商议,却什么都没说,接着就要皇上出来围猎,还密派刘唐行事,不知今日到底要做什么。
却见丞相已经把刘唐扶起,应了声好,刘唐就拱手施礼退出去了。
看着李平欲言又止的样子,尉迟宗朗声一笑,在他对面坐下,倒了两杯茶,开口道:“非是我不告诉先生,实是我也不知道。拖不如决,倘若陈章真的派了刺客,此时恐怕已在许昌,出宫围猎是给他们创造的绝佳时机,不管是杀我还是杀皇帝,不管我们是不是已经得知消息有所防备,都比平时方便许多。”
“杀我还是杀他,不重要,我猜不到,也不想去猜,我让刘唐派兵护卫,如何布防不必说与我,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且看天意吧。”
尉迟宗随意地抿了一口茶,李平圆眼睁大,不敢置信,丞相从来谨慎果断,什么时候改了作风?又想,陈章也心思深处,不容小觑,怕是只有这样随机大胆的布防,才让陈章谋算不到。
默默喝下这口茶,丞相已经起身往外走去,侍从牵来一匹枣红马,郭内侍等在一旁,丞相侧头吩咐了医生,郭内侍转身而去。
郭昕虽然是宫中内侍总管,却不听命于皇帝和皇后,谁都知道他是丞相的人,皇帝皇后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得听他的,宫中内侍跟着皇帝一路逃亡,朝不保夕,如今也大半都明里暗里向他表了忠心。
他走到后勤处点了一男一女两个内侍,来到一片空地上,低声下令:“去查皇后”。两人领命而去,面色如常,隐入侍从之中,很快就认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