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章城的夜

凌晨两点的小镇，已经安静的只剩下风声。

作为一个毗邻开发区的城乡结合部来说，章城跟她的两个兄弟城市毫无可比性，不超过6层的筒子楼、斑驳的墙体，以及……幽暗的胡同街道。

当然，章城也有称之为市中心的明法广场，只是在这个年轻人都背井离乡拼搏的时代，这个广场已经沦为了中老年妇女的保留舞台。在这个时间点，广场上是没人的，只有那些跟这个城市一样老旧的霓虹广告牌，在努力地发光发热了。

偶尔有车辆匆匆从广场前的大马路经过，但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去注意广场后面那片甚至可以称为阴暗的角落。

作为沿海城市，章城祖上也是阔过的。在明清海上贸易盛行时，南来北往的商人总是从此地出发，将货物带到世界各地。因此也衍生出了独特的信仰和风俗。

当然，不管怎么风俗再怎么独特，出殡的时候总是会撒黄纸，这一点几乎全国所有的地方都做到了统一。章城也差不多，白天的时候，有个出殡的队伍途径了这条广场后的小道，地上全是遗留下来的黄纸，夜风一吹，四处飘扬，却总是飘不出这条相对封闭的胡同。

吧嗒！

一张黄纸没来得及飞，便被一只脚踩在地上。黑暗中，一个人影跨进了这条小道，灰色的连帽卫衣，简单的牛仔裤，还有踩着黄纸的回力鞋，手里拿着手机照明，屏幕的光照在一张清秀却略显苍白的脸上，宽大的眼镜片反射着白光。

随着年轻人的出现，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止，飘荡在路面的黄纸纷纷落地，一下子，仿佛整条街进入了一个无声的空间。

年轻人晃动手中的闪光灯，探查似的看了看整条短短的街道，最后将光直接照在路边的一个超大垃圾箱上。

商场背后一般都会有这么一个垃圾集中堆放点，只要是收集一些商场商户和客流的生活垃圾。明法广场已经半死不活了好几年了，商铺都空了三分之二，垃圾少了许多，一般一周左右才会有人来清理这个垃圾箱。

如今垃圾箱已经到堆满了各种生活垃圾，顶开了箱盖，冒出了尖，隐隐有恶臭弥漫开来。

“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动手？”年轻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并不显得沧桑。

话音落下良久，四周依然静悄悄，垃圾箱也是毫无动静。

突然，一个黑影从箱子后面窜了出来，往地下停车场入口逃窜，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年轻人不为所动，甚至连手中的闪光灯都不抖动一下。

“唉…”又过了良久，年轻人叹口气道：“看来是非要我动手了。”

他转了转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很快便在路边找到了一块废弃的半截砖头。

年轻人左手接过手机，俯身将右手伸向砖头。就在这时，碰的一声闷响，一道黑影冲开了堆砌的垃圾堆，从箱子里一跃而起，猛地冲向年轻人。

说时迟那时快，地上的砖头不知何时已经被年轻人抓在手里了。也不见年轻人回头瞄准，一个反身，砖头随手而出，先发后至，与那道黑影在空中撞击在一起，粉身碎骨地完成了武器的使命。

受到砖头阻挠的黑影在无处借力的半空中，很诡异地扭曲着身子，然后成功落地。

闪光灯突兀地照射在黑影身上，虽然被迅速地躲避开，却足够看清一些东西。

它就像一个被拆成几块后，又重新拼装起来的人。上半身像做俯卧撑一样匍匐在地上，下半身的腿双双装反过来，曲着膝盖，整个人就像蓄势待发的蝗虫，动作僵直而颤抖，像是初学者手中的木偶。

年轻人收起手机，接着微弱的月光看着这鬼东西。

“打个商量怎么样？你把自己再拆了装回垃圾箱里，我明儿天亮帮你报警。”

吱吱…

怪物发出了蝉鸣似的声响，血肉模糊的眼眶流出两行血液，然后整个脑袋扭转着倒过来，血液又倒流回去。

“想哭的时候就倒立，这样眼泪就会流回去。”

年轻人莫名其妙地想到某部电视剧台词…

就在他走神之际，怪物像蝗虫一样猛地一弹腿，张开黑洞洞的口器扑了过来，短短十几米的距离，几乎转瞬即至。

年轻人用中指顶了顶鼻梁上的眼镜惋惜道：“谈判破裂，交易取消。”

话音刚落，怪物已经扑倒身前，佝偻的双臂和满是污渍的手掌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掐碎年轻人的脑壳，口器内不明液体横流，犹如饿鬼道外逃公主。

只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怪物以更迅猛的速度倒飞回去，撞在了垃圾箱上，被垃圾再次淹没。

年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着一根棒球棍，棍子驻在地上，弯着腰，微微喘着气。

咕噜噜…

摸了摸干瘪的肚皮，年轻人无奈道：“你看，非要我用力，这下我又…”

“饿了…”

说话间，年轻人站直了身体，扭曲的棒球棍敲击着地面，发出了呯呯嘣嘣的刺耳响声。

应声而起的，是被埋没在垃圾堆里的怪物，只见它再次弹腿起跳，以更凶狠的姿态扑向前来，腹腔吱吱作响，宛如一头正在捕猎的巨蝗！

年轻人腰腹发力，手臂抡圆了往前一挥，棒球棍顺势朝怪物直飞过去，同时脚上一蹬，尾随者棒球棍朝怪物冲了过去。

怪物有飞砖的前车之鉴，扑杀中用手臂格挡开了棒球棍，只是冲刺的速度难免就被减缓。

紧随棒球棍后的年轻人已经杀到面前，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往怪物脑袋上就是一下。

噗地一声，手里的玩意儿跟怪物脑袋来了个亲密接触，碎成了好几块，竟然又是半块砖头。

只是怪物似乎没收到什么伤害，年轻人几乎能在脑海里脑补出一个“－1”的数字缓缓从它脑门上升起。

“不破防啊…”

怪物脑袋顺着砖头击打的方向来了个360度自转，丝毫不妨碍它的手臂掐住送上门来的猎物脖颈。

百来斤的身躯被怪物单手踢了起来，血窟窿盯着年轻人缓缓涨红的脸，腹腔又开始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在嘲笑着：“抓到你啦！”

年轻人也不挣扎，只是一手握住怪物的手腕，一手缓缓伸向鼻梁上的眼镜，有出气没进气地呛声道：

“嘿…嘿嘿，抓…抓住…你…了！”